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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基/联文一发完】昼夜之间(杀手AU/与@薄天游太太的联文/一发完)

七夕快乐!超愉快的一次联文,写起来很有感觉,设定也是棒棒哒,给纷纷比心=3=

纷纷FIN-话不多说李子拿来:

灵感来自《堕落天使》

与 @薄天游 太太的联文

杀手锤X搭档基


昼夜之间

文/纷纷Fin(我)  @薄天游 

 

    职业选择是一个很抽象的词语,洛基想,因为他在所接触到的大部分人中,他们的职业都没有选择。

  

   

    洛基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他撩开一点窗帘,打开窗,从外头灌进屋里的风冷得他打了一激灵。视野内灰蒙蒙一片,天幕上飘着不知道是雾是霾的东西,让洛基想起老舅手上的烟。


    他在这个城市见到晴朗早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巷子口蓝蓝的一线天似乎已经成为了上个世纪的记忆。洛基没有目的地对着窗外发了一阵呆,马路上的零星几个路人仍然各自走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有一瞬的错觉,仿佛自己已经处在整个世界之外,又仿佛路上走着的那几个影子统统变成了索尔。他没有来得及结束幻想,屋内刺耳的闹铃声吓了他一跳。


    五点整,这串洛基亲手定下的铃声通常意味着他要开始这一天的工作了。


    习惯性地,洛基先是走到里屋戴上新口罩,然后熟练地将单人床上的床单翻了个面——这套可以双面使用的床单还是洛基三年前买下的,显然他当时还没有料到这套床单竟可以坚持如此之久的时间。他将床单抖了两下,再重新铺好,随后跪在上面用床刷仔仔细细地把灰尘都掸到地上,接着他开始吸尘,再将地板也拖了一遍。

    离开出租屋之前他打开冰箱,里边的啤酒只剩下两罐。这可不够索尔喝的,洛基想,合作了三年,他如果连索尔的酒量还搞不清楚,那他也早该取下最佳参谋的称号了。

    他挪开那两罐啤酒,在啤酒罐底下果然压着一张纸条。


    【啤酒。】

    洛基开始熟悉他的笔迹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象对方写下这个单词时的样子,索尔是否满脸抱怨,又或者只是无奈?或许索尔只是面无表情地提了那么一句,洛基知道大部分的杀手都缺乏表达情绪的途径。

    但这并不意味着洛基就会是个最佳室友,他无动于衷地挥笔写下一句“自己买”,然后关上冰箱门,立即把今晚再买一打啤酒的念头抛在脑后。

 

    路过墙上的日历时洛基随手划去了一个框,很奇妙,他一天的生命似乎就局限在了那个框里。而在这一天里,他的生物钟将和索尔完美错开。

    旁边的闹钟提醒他现在已经五点二十分了,意味着洛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做一顿早餐。他煎了两个鸡蛋和培根,顺便拣了几片洗好的生菜,夹在两片烤好的面包里。

    五点三十分,洛基把那份装好了三明治的盘子留在出租屋的桌上,将屋里的垃圾袋塞进包里,就出门去了。

   

    最近——准确的说是今年以来,洛基越来越想在早上多磨蹭一会儿。把面包烤糊或者失手把垃圾倒在地上,逗留到五点半的死线之后,也许这样他就终于能见一见索尔的真容。

    今天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同时又亲手打消了自己的不切实际,如果在五点半的时候不及时离开屋子,洛基就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下一条街的公共电话亭,他和组织一向把通话时间算的很准,若是他迟到了,到时候整个组织都会知道他出了致命的差错。

   

    杀手和他的搭档是不见面的。

   

    即使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在生活中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还要替对方整理床铺和垃圾。

===


    早晨五点半,索尔走进小巷的时候,土狗又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想伺机把爪子搭在他肩膀上。索尔对它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它立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原地坐下,发出轻轻的呜咽声。职业使然,索尔不可能养个宠物,虽然养狗曾是他的梦想。同样,他也不能表露得异于常人,或者超乎常人,人们的目光不能聚焦在他身上,他应该像一块石头,蛰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某只合适的手捡起来,用力砸向敌人的心脏。索尔如是想着,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玩。

   

    一开始,这对他来说有点儿困难。在那些不被允许提及的过去里,他一直是万众瞩目的骄子。尽管他现在已经尽力做到泯然众人,但作为一个一米九的金发碧眼的大个子,就算蓄起胡子,剪短头发遮盖本来面目,除了土狗,他也还会偶尔吸引几个老熟人——比如听了这话肯定想打死他的老同学范达尔。

    

    想起偶遇范达尔的那次经历,真是比哪次任务都叫他胆战心惊。目标在一处夜店里花天酒地,索尔用一颗洛基给的小药片结果了对方的性命。正当他扫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准备去另一家酒吧犒劳犒劳自己的时候,他和范达尔撞了个正着。这位老同学依旧保持着旧日的风流,正抱着两个姑娘热舞,当他认出索尔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把撅得风骚的屁股收回来。


    最多两分钟,就会有人发现目标已经死了,那时脱身更难。索尔好不容易改掉自己健谈善交际的性子,此时不得不重新拾回来。他要在两分钟内摆脱这个嘴上了发条的老同学,并且让他确信自己和这场谋杀案没有关系。


    “范达尔!”他先发制人,语速飞快,“见到你真高兴,咱们改天一定得约着喝一杯!”


    范达尔松开两个美女,热情地拉着他跳起了舞,索尔十分想抡起巴掌把他的屁股打正过去:“瞧瞧是谁,万人迷索尔!为什么不是今天呢?一毕业你就玩人间蒸发,今天让我抓住了,不罚酒说得过去吗?”

 

    “今天就算了,还有人等我,”索尔流畅地撒着谎,“我这人一向重色轻友。”


    “我他妈记得清楚着呢,”范达尔笑着骂了他一句,“哪天有空?我是这儿的常客。”

    索尔知道自己只有答应,才能打消他的疑虑。他不能像是知道两分钟后,就会有人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明天吧。明天晚上,不见不散。”

   

    “记得把她也带来!”

    “是‘他’。”索尔鬼使神差地回头纠正道。

  

    那天夜里他回得很早,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洛基留纸条。


    【路遇故人,需要你的照片。】


    他从来不让留言超过一行,但洛基每次恨不得都要洋洋洒洒地写满一张信纸,不知道话这么多的家伙怎么干上了这行。不过他挺喜欢读洛基的留言,这跟他们电话联系交代任务不一样,是介于公务和私事之间的一点儿灰色地带。每个杀手身体里都埋藏着野性的血液,在“杀手与搭档不能见面”的铁律下,搞一点小动作会让他觉得更加兴奋。

    不过就像洛基在留言条里给他写过的一样,【我猜你是只鸵鸟,喜欢把脑袋埋在沙子里,非要人拎着你的脖子才会出来。】索尔不会主动追逐或者改变什么,除非万不得已。他的适应能力很强,跟洛基搭档三年一直默契合拍,从某个角度讲,留言条帮了他们大忙。


    索尔第一次给洛基留言,是他们开始合作的第二个月。他忍无可忍地喝完了出租屋里的最后一瓶矿泉水,愤怒地扯了一张纸草草写道:

    【太咸!】

    写完他便倒头大睡,完全忘了这回事。谁想到洛基第二天真给他回话了,还在留言条旁边一并留下了一大箱矿泉水,以及一袋盐。


    【咸了喝水,淡了加盐。】


    在索尔的印象中,那是他入行以来,第一次忍俊不禁。

    后来他和洛基就常常互相用纸条留言,说一些灰色地带的话,这次也不例外。等到第二天,属于他的夜晚降临时,他在床头桌的水杯下看到了一张照片,旁边还有洛基的留言。

    【礼尚往来?】

     他原以为洛基会毫不留情地给他留一张证件照,但这居然是一张正儿八经的摄影作品。照片里的人扶着窗沿,侧身站着,回首望向镜头,活像一棵挺拔的梧桐树。他双眉微微挑起,碧绿的眼睛如新春的嫩叶,自信而又平静地望向镜头,观其神色,似在云端。他连嘴角都没有翘起来,但索尔却莫名地觉得他在对自己微笑。或许是因为照片的配色极为简单,屋内被洒落的阳光轻易地分成光暗两色,这让他的眼睛成为画面中唯一的亮色,轻而易举地俘获了索尔的目光——好心机的安排。


    索尔伸手抚摸着光滑的相纸,仅仅走了那么零点几秒钟的神,他的思绪就飞速奔出了几光年。他想他也要忍不住学洛基多留两句言了,他的问题太多太多:这张照片是在哪儿照的?什么时候照的?是谁给他照的?画面是他自己设计的吗?他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拿给我?……


    总之,那天夜里他如约而至,装作被昨晚夜店死人的消息吓了一跳,又换地方和范达尔喝了个痛快,听着老同学对洛基滔滔不绝的赞美,他居然也有点儿沾沾自喜。当那天夜里,索尔拿着一罐啤酒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上时,他抬眼望向蟹青色的天空——老天在上,他当时真的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去你的蟹青色。他以前只会说黑啊,真他妈的黑。杀手用不着浪漫情怀。


    他放任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突然某个瞬间,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然站在一根电线杆前面,把手按在胸前,隔着衣服用手指辨别着相纸的轮廓。四周的黑暗迅速将他包裹起来,然而他却感觉不到安全。他抬起眼睛,想寻找到一点光芒,哪怕是老旧的路灯偶尔闪跳的光辉,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在这张照片出现之前,他的生活就像那张构图一样,简单得只有黑和白,光与影。可现在,洛基带着一双嚣张的绿眼睛,恣意闯进他的世界里,他便无法忍耐黑暗了。


    不过这种心绪上的混乱,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回到出租屋去,照例给洛基留了言。但这次没提任何要求,他只是问出了心里的几个问题,顺便留了一张范达尔刚给自己拍的照片,一并放在床头。谁知直到次日清晨,他出去执行了一次任务又回来之后,照片和纸条依旧好好地摆在原地,洛基没留任何话给他。那时索尔便明白这位搭档在警示他的越界行为。


    他拿起打火机,将便条和照片一并烧成灰烬。后来他再没提过这种无关紧要的话,留言全在一行之内。


    索尔熟稔地左转右转,先是沿着水沟走了一段,又逆着管道走上一二百米,最后再低下头躲过一堆乱麻似的电线,才走到他们的出租屋门前。这个地方隐蔽到连门把手都没有,索尔站在屋檐上的第三块塑料布底下,侧身撞在和墙面粉刷成一个颜色的门板上——他的肩胛骨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房顶上用来排水的塑料瓶子猛然倾斜,哗啦啦地浇了他一脑袋。

    还好,索尔做了个深呼吸,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二盆凉水,祸不单行,他的坏运气该就此结束了。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这回另一边的肩膀准确地碰到了门板,出租屋里的余温便扑了他满头满脸。

 

===

 

   洛基最终在死线之前赶到了电话亭里,他把自己夹在公共电话与透明挡板中间,在两平米大的隔离空间里等待总部的来电。

    “L,昨天晚上怎么样?”

    对方指的显然是昨天的暗杀任务。洛基清了清嗓子,“很好,一切正常。”他回答说,“今天有没有需要照顾的朋友?”

    “今天没有,”这不意外,洛基心想,不是每天都有人渣要花钱买凶的。然而这时电话线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些踌躇,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L,你和T合作了多久?”

    洛基蓦地警觉起来,他隐隐感到这问话让人不安,“三年,”他如实答到。

    “有考虑换一个搭档吗?”对面那人问。洛基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忽然有种想要把话筒扔在对方脸上的冲动,但他定了定神,谨慎地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洛基又补了几句,“是组织里有新人需要培训吗?要调走我还是T?接头地址和方式是不是也要——”

“没事了,不需要你费心,”接线员改口说到,他的态度简直是高深莫测,“我们会再次联系你的。”


    挂掉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整个早晨洛基一直沉浸在本能的不安之中。

    即使在街头摄像的死角里处理他们两人的生活垃圾的间隙,洛基仍然思索着那通意味不明的对话。

    他熟练地挑出几张收据,再次确认了没有漏掉任何能够透露身份的东西,洛基随后拿起那几张收据,耐心的抚平它们,将开出收据的地址牢牢印在脑海里,再掏出打火机将它们全部烧成灰烬。

做完了这些必要的善后工作,洛基将自己的提包拉链拉好,双手插在兜里,走出了无人的小巷。

 

    他又走到了这家便利店。洛基抬头朝顶上不算小的招牌望去。索尔留下的收据里频繁地出现这家便利店的地址,他揣摩这是索尔任务前后钟意的休息场所。

    洛基穿过自动开合的玻璃门,迎着收银员机械的招呼声,他恍惚感觉自己像个跟踪心上人的变态。我只不过是来买个午饭,洛基这样说服自己,就好像他不是因为索尔昨晚来过这里才跟来的一样。

    收银员是个面带笑容的小姑娘,洛基在付款的时候想象着昨晚也正是眼前这个人值班,而她也像现在这样微笑着为索尔找了零钱。想到这里,面对着小姑娘职业性的笑容,他不由得被一阵偷窥被抓包似的羞耻感慑住。

    付完帐后洛基直接在店里的吧台椅上坐下了。这是索尔坐过的椅子,洛基想,我从出租屋到这儿走的每一步路也都是索尔走过的路。每次只要他这么一想,就会产生一种索尔此时就坐在他身旁的错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慢性疾病,名为索尔的影子在这三年里越发嚣张地入侵着洛基的生活,洛基明知这点却不加阻拦,他甚至暗暗地助长这种影响,认为它是无聊的杀手生活里少有的趣味。白天,他偷偷去走夜晚索尔走过的路,去睁大眼睛观察对方所见识到的风景;到了晚上,在那个偏僻又狭小的出租屋里,他在一千多个夜晚闻着对方的气味入睡,到最后索尔的气味和所有的这些习惯都像牢牢附着在他身上的标记,几乎无从祛除。


     一开始只是好奇罢了,洛基几乎有点感慨地回想到。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了。”


    这是他入行的第一个导师对他的评价。洛基用了不少手段,才最终从别人嘴里打听到这么一句,而这个举动也侧面印证了导师的说法,洛基的好奇心确实超乎寻常。

    他起初不理解导师为什么独独把这一条列为他的缺点。全天下的老师都应该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不耻下问,凭什么只有这行的例外。洛基似懂非懂地揣摩,大概杀手是不能问太多东西的,任务中的时间地点人物统统不由他们做主——为什么是他们死?他们干了什么事所以要死?下一个需要去死的又是谁?

    以这个标准来看,索尔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杀手。即使未曾见面,洛基也能察觉出索尔是个沉默寡言、少有疑问的杀手。

    对于洛基的计划,他从来都不会发表一句异议。洛基通常在实地考察之后把计划和地图写下来,用传真发给索尔,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们会用公共电话沟通,但索尔从始至终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有好奇心这个怪病,只是沉默着听洛基把策划好的暗杀方案说完,然后就默默地挂断执行。洛基至今也不知道索尔的嗓音听起来是怎样的,他只能靠想象满足自己。

    洛基有些自恋的想,这也就是索尔能够存活至今的原因之一。索尔不是洛基入行以来的第一个搭档,也没法保证是最后一个,但绝对是搭档时间最长久的一个。

    他报销得最快的搭档们无非是没有遵照他所给出的计划,擅自做了主张才招惹了杀身之祸。而索尔,他是一个可以完全满足洛基虚荣心的完美搭档。他会严格遵照洛基计划好的执行,绝没有二话,下手精准利落。

    有时候洛基也很佩服他这点,换做是洛基自己,绝没有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搭档信任至此。要知道杀手才是真正在现场承担风险的那一个,后方的计策出现一点差错就能让他送命。即使洛基自己清楚自己的计划才是最佳方案,也没办法要求搭档完全信任他。

    说起未来,洛基简直想不出比索尔更加好的人选了。

    年轻的时候他不觉得三年是多漫长的岁月,可现在却发现,仅仅三年的时间就足以使一种习惯牢牢地粘在自己身上。

    早在那张从来就不应该给出的照片之前,索尔对洛基而言就已经从一个勾起他好奇心的神秘家伙,变成了一个充满吸引力的虚像。从抱着好玩的心态背着组织的铁律向房东打听索尔的样貌开始,到偷偷循着索尔的脚步走遍这个城市的夜路,除了对方的音容笑貌,洛基对索尔的一切习惯几乎都了如指掌。

 

    他最初的导师要是知道洛基现在的状况,一定会洋洋得意:“瞧,我说的没错,他的好奇心真的会害死自己。”

 

    但真相依然阻止不了洛基在这场游戏里越陷越深。尽管他深知自己已经逾越了职业的界限,甚至逾越生命安全的界限——哪怕他在发现索尔果真拿走了他的照片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此后的几天走在路上都生怕窜出个谁张口就喊自己“嫂子”——洛基仍然是洛基,一个最最糟糕的瘾君子,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为自己脑海中那个名为“索尔”的模糊的形象套上各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幻想,并且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今天早上总部接线员的问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洛基想,他和索尔的合作明明十分顺利,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拆开整个组织最有效率的一对搭档,除非他们察觉了自己对索尔产生了感情。想到这里洛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不应该啊,他终究还没有失去理智到和索尔见面的地步,应该没有人能抓到自己的把柄才对。

   接线员那份充满暗示的口吻才是最最令人不安的,他问他要不要换个搭档——洛基终于意识到,按他的问法,索尔才是出现问题的那个,可索尔与总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听说了吗,东边的巷子口在清人呢。”

 

洛基突然直起身子,他没有回头,但却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两个顾客的对话。

 

    “发生了什么?”

    “鬼知道,我才刚出门,就看见巷子口就围了一圈黑西装,他们还挨个儿问出来的人具体是住巷子哪儿的呢。”

    “不会是当地的黑帮吧。”

    “我看就是,八成就是来找仇人灭口的,也不知道是巷子里哪户人家惹到了他们。”

    “我看你是黑帮电影看多了。”

 

    他和索尔的出租屋是那条巷子里唯一和黑帮有牵连的东西。

 

    洛基从座位上僵硬地站起来,把自己的午饭扔进了便利店的垃圾桶,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

    索尔从床头桌上拿起啤酒,一手垫在头下,小口啜饮着。他今天不能喝酒来缓解紧张,他必须保证百分之百的清醒,好好想想自己疯狂的举动。背叛和屠戮是他最鄙夷的两件事,而他在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内做了个遍。


    索尔烦躁地把酒放到一边,拉下被子胡乱裹住自己,上面有一股冰片味儿,好像在他不在屋里的时间里,真有一棵树睡了他的床一样。他蒙住头,顶灯的光芒依旧撒进了温暖的被窝里,索尔深信不太舒适的环境能让他保持警觉。他放纵自己浸在这股味道里,慢慢沉入了梦境。


    他很少做梦,就算做过,一醒来也就忘了。他没那么多闲心去记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这个梦,他甚至都说不好这究竟算是梦还是回忆,因为它分明就是几小时前发生的事。


    “求您了,哥哥。”


    小女孩瑟缩在墙角,她被吓得傻了,连哭都忘了哭,唯有长发上的扎着的蝴蝶结在微微颤抖。连她怀里的洋娃娃也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求您了。我有钱。”


    他把枪口对准了女孩的额头,听到一个冰冷的男声如末日宣判般响起:“闭上眼睛。”


    小女孩依旧摇着头,于是他看到自己蹲下身去,沾满她父母的鲜血手掌轻柔地按在她的眼睑上。他无意识地哼唱着什么儿歌,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曾经唱给他听的。


    “宝贝,闭上眼睛。”

    “求您——”


    她的话没有说完,索尔就猛然惊醒。他如鹞子般灵敏,霍然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抽出一把上了膛的手枪环顾四周,确信出租屋里还是空空荡荡,他才像泄了劲的弓一般倒回枕头上,急急地喘息着。他刚要去拿口啤酒喝,忽然听到巷口的土狗狂吠不止。


    索尔收回了手。

===


    当洛基坐在仓库的水泥地上拆卸冲锋枪的时候,他的两手还在止不住的打颤。

    这个仓库是洛基所知道的最近的武器储藏点,但一直到此刻他还不确定自己所做的决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洛基·劳菲森?他听见自己脑袋里的另一个声音如此质问他,就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家伙,一种幻觉似的情感?快停下来,劳菲森,现在还不算太晚,组织会原谅你的,他们挑准了时间,明显只想要索尔的性命。

    洛基无法抑制自己的震颤,显然“索尔的性命”这几个字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影响深远。


    没准你只是爱上了你自己的感觉呢?那个声音挑衅似的说,你只是一个好奇心重、幻想又丰富的疯子,你要为了自己的幻想付出性命吗?“索尔”只是一个被你赋予了美好特质的模糊的玩意儿,是你的幻想美化了他的形象,如果你们见过面了,你也许就不会对这个人如此着迷了。

    洛基的嘴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诅咒,他低头看着拆卸完毕的冲锋枪,浑浑噩噩地拉开了提包的拉链。


    世界上还会有比你更傻的存在吗?那声音又惋惜似的感叹,你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这真的可能吗?爱上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

    深呼吸,洛基把冲锋枪的部件一个个放入包里。


    再也没有人会在纸条上给你写那些愚蠢的留言了,那个声音继续说,没有哪个傻逼会向你抱怨你做的菜太咸,你也不需要每天早上在枕头上一根根挑出另一个家伙的金发,为他整理床单,然后做那该死的早饭……你会继续原来按部就班的生活,策划死亡,与另一个就连距离都没法儿使他产生美感的搭档生活,最后满手血债地生活到老,正所谓祸害遗千年——


    “唰”地一下,洛基拉上了提包的拉链,他的外套下套着一层防弹背心,拎着那装了他和索尔唯一的活命希望的包裹,他站起来。


    当洛基走出仓库的大门,朝那条巷子前进的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那种声音了。这里安静得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声音,连土狗也意外的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


    “砰”的一声闷响,洛基撞开隐蔽的门回到出租屋,索尔正如老僧入定般冷静地盘膝坐在床上,半点动作也没有,唯有膝头多了两把军刀,手里的手枪平平地指向他。还没等洛基说话,他就收回了枪,绽开一个友好的笑容。


    洛基嚣张地“嘿”了一声,打破了他苦心维持的平静。他关好门,走到床边,好像突然发现桌上的啤酒罐格外迷人,目光别扭地躲避着索尔。对方却示威般地往他的视野内伸出一只手。


    洛基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与他相握。那只手散发着很高的温度,好像把一个太阳抓在了手里,一点儿也不像什么冷血的杀手。他做了个深呼吸,第一次抬头与索尔对视,去看这个站在幻想与现实交界的男人。


    他原来总是想,当这个家伙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他的金发耀眼吗?双眼是否真的如同房东大妈所说的一样蓝?他和我所肖像过无数回的那个影子真的能够重叠吗?在进门之前洛基甚至还在担忧,不是为了黯淡的生路,而是如果真的如同那个声音所言,他爱上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那怎么办?

    索尔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洛基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切实的重量,他的双眼比洛基所想象的还要蓝,像是旅游广告配图中的天空与海洋。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对视,洛基的身子突然猛烈地倾斜了一下,他在这股全身抑制不住的震颤中发现,自己爱上的终于不是一个幻觉,与此相反,他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更加清楚自己的心意。


    索尔侧了侧头,像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困惑地冲他微笑:“你在想什么?”

    “你呢?”

    “你跟照片上一样好。”

    “你的照片简直是垃圾。你真的会照相吗?”洛基尖刻地说。


    他们两个定定地看着对方,同时笑了起来。索尔主动前倾身体,就势把他们交握的手拉过来,另一只胳膊已经圈住了洛基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亲切的拥抱,但两个人都存心没有凑近。再近哪怕一厘米,他们就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对方听到。


    洛基迅速抽身出来,索尔也同时松开手臂,这好像让气氛更加古怪了。杀手的搭档清了清喉咙,把包裹的拉链干脆利落地拉开,像电影里的黑帮大佬倒钱一样,把拆卸开的两把冲锋枪零件倒在床上。等他坐在索尔对面时,两人立刻伸手去抓零件,像比赛似的组装起来。


    “我感觉咱们好像早就认识了,看来杀手的铁律也没什么用,我还是会认识你。”索尔手上动作半点儿不慢,一边悠然地说,“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样儿,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洛基没接他的话,反而像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不想向我解释原因了?组织为什么突然对你出手?昨天的任务有纰漏?你应该早告诉我。”


    “我自己申请辞职了。”索尔低着头说,手里的弹夹不小心滑落到床上,洛基立刻抓住机会,比他快了一步,“咔”地一声把弹夹推进去,耀武扬威地扛起他的冲锋枪,索尔叹息一声,慢慢地填进子弹。

    “你疯了?这就想去阳光海滩退休养老,跟原住民跳草裙舞去?”

    索尔忍不住低笑起来,专注地凝视着洛基的眼睛,像在对自己的信仰忏悔:“我做了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你知道任务目标里有个小姑娘吗?她看起来还不到十岁。”


    洛基打量着他,用眼神问道:“就这样吗?”索尔本以为这位用便签都能和自己斗嘴的搭档,会把他嘲笑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但洛基只是耸了耸肩,飞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像他身上带电一样,又飞快地抽走了手。


     “我的失误。我该搞清楚你的底线。”

    “不,你的职责只是制定计划而已,”索尔清了清喉咙,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就不能有点底线?”洛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腰上一用力便从跪姿直接跳下了床,拉开保险,将冲锋枪横挎在肩上,索尔猜他现在正沉浸在极度的自我膨胀中,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电影里的孤胆英雄一样,但他却只能辛苦地忍笑,听着洛基陶醉地说出霸气逼人的台词,“我的人,谁也不准动,包括组织。”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愣了一下,好像跑错片场记错台词一样尴尬地补了一句,“我是说,我的搭档。”


    “就你的人吧,”索尔也拉开保险,把军刀插回腰间的刀鞘里,和洛基并肩站着,“我需要计划路线,搭档。”


    洛基向后偏了偏头:“我身后。”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索尔全程没有偏离任务轨道,震耳欲聋的枪声一直在洛基身后响个不停。他们就像被绑在了一起似的,洛基每枪都见了血,而索尔的路数则更彪悍,洛基几乎觉得自己正骑着一只狮子突围。


    他们且战且退,沿着进入小巷的反方向杀出一条血路,这条路路程更远、障碍更多,但洛基没有判断错,敌人的确因此减少了在这条路线上布置的追兵。小巷越深,居住环境便越是混乱,他们左拐右拐地跑出五十米左右后,洛基扯下了一大排晾衣杆,西装革履的杀手们只得顶着女人的内衣和滴水的球鞋,跟着他们爬上房顶。可他们不知道住出租屋的人通常经济拮据,用纸和秸秆糊房顶的也不在少数,连洛基和索尔两个人都不得不加快速度、轻手轻脚地跑过去,十几个杀手一窝蜂地涌上去,结果当然是空降去看瘾君子和妓女的现场直播。


    洛基边跑边笑,反正已经暴露到这种地步了,他也不介意多给对方一点儿声音指示。索尔依然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当他拉着一个衣架从晾衣绳上滑过去之后,他一把将鹿一般窜出去的洛基拉了回来,两个人肩并肩地靠着墙喘息,索尔极轻也极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安静,现在一点儿都不浪漫。”

    “我没子弹了。”

     洛基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顺手拿枪柄给了他一个耳光。

    “节约,节约,你永远也学不会节约!”气急败坏的搭档低吼道,“你永远要喝完最后一罐啤酒,再抱怨我不及时给你买!现在也一样,谁让你突突突突一通乱打?要不你回去睡个觉,我给你带子弹回来?”


    “还有个好消息,”索尔抽出腰间的军刀,有点儿好笑地看着他发脾气,“其实我更擅长用这个。”


    “祝你能一刀把剩下的七个人穿成串儿,”洛基怒气冲天地说,“妈的,我都饿了。我今天本来想买墨西哥大肉串的。”


     索尔突然不再说话,打手势倒数了三个数,洛基立刻冲出墙外,几乎有身高一半的双腿灵活地跨过一条水沟,蹬在一面墙壁上,凌空拧腰转身,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一前一后包抄过来的两个人,可另外五个人来的比他想象得还快,一个杀手的手枪看来也没了子弹,顺手抄起一根晾衣杆冲洛基捅了出去,后者急急转身,身后一把匕首已然刺到了面门。他连忙矮身蹲下,双腕一翻,枪柄正好打在了一个家伙的下巴上。而另一个还没来得及再捅他一下,就已经被索尔一刀插在了心脏上,这还没完,他另一手推在这个咽了气的家伙胸前,把刀拔出来,尸体便倒向他身后的同伴。剩下三个杀手反应也极快,立刻左右避让,如此一来便有一个人不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索尔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左边的两个杀手,洛基一枪打空,看这条巷子仅有两人宽,便当机立断地后撤回掩体后,伺机狙死了一个。双刀舞如闪电、似银蛇,神出鬼没,索尔一人战两个,竟也没落下风。三人混战时,洛基的冲锋枪便排不上用场,他索性也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双掌合拢,握住一人的枪杆,狠狠一扭,便缴了他的械。可那人的同伴也非善类,他们一看就是长期配合惯了的搭档,不比索尔和洛基临时磨合,他立刻闪身躲过索尔的攻击,一刀刺向洛基,巷子太过狭小,洛基无暇避让,眼看着另一把刀直指他的腰际,也刺了过来,索尔突然在身后将他的腰往过一带,这一刀便结结实实地划在了索尔手上。可索尔也真硬气,动作流畅如初,连右手的刀也没松,抬腿踹开一人,左手匕首一横,已将另一人的喉咙钉在墙上。


     此时局势已是以二对一,他们仍不敢懈怠。索尔沉下重心,如雄狮凝视猎物般,死死盯着对面的穷寇。对面的杀手却不再等,狠命扑了上来,一刀划向索尔的脸,谁知此时洛基撑着索尔的肩膀猛然一跃,整个扑在了杀手的肩上。他双腿紧紧锁住对方的脖子,双手干脆利落地一扭,才刚长出一口气,忽然被索尔用力推了出去,摔在地上。


    洛基匆忙抬头看去,只见索尔站在他刚才待的地上,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大腿钉在墙上,索尔已掷出手中一把匕首,正正钉在一个伏在房顶的狙击手眉心。


    “挺猛,”洛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靠墙喘息着的索尔,依旧像一棵挺拔的树,“不过这还没完,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这回咱们换换,你定计划。”

    “过来。”索尔疲惫地喘息着,冲他招了招手。

    洛基怀疑地挑了挑眉毛:“这就有办法了?”

    “你过来。”

    于是洛基依言蹲在他身边,索尔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喘着粗气:“来根烟。”

    “没这闲工夫。”

    “就一口。”

    洛基果然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给他点上。索尔深深地吸了一口,刚嘬着嘴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洛基就毫不留情地把眼从他嘴里抽出来,扔在地上碾灭火星。

    “一口完了,说吧。”

    索尔留恋地看着那根烟,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这次之后还活着,就谈吧。”

    洛基凌厉地望着他:“谈什么?”

    “我是说,跟我去阳光海滩养老。”

    “我不老,说点儿年轻人干的事。”

    “发展关系。”

    “你他妈是上个世纪的人吧?说人话!”洛基狠狠推了他的脑袋一下,索尔就势躺倒在地上,一边哈哈大笑,笑得天都快晴了。


    “谈恋爱,结婚,祸害世界一千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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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自:纷纷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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