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透

剧透

真的有剧透

预警：雷神黑化，洛基已死。

这并不是我心中的他们，本文只想说明一个道理：夺走一个英雄、一个神明的一切并不会让他变得所向披靡，只会让他成为新一个魔鬼。道理简单，自古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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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炮，病菌与钢铁
　　
　　文/薄天游
　　
　　1.
　　
　　神在警报声中突然降临。他站在地球至高无上的发言席前，嘈杂的人群无人胆敢上去说话，便静默地给他让开一条路。神短暂地用眼神向他们致谢，昂着头拾阶而上，走到聚光灯和视线的中心，平视着乌沉沉的大门。空气中只听得到战栗带来的衣物窸窣声，和他平静而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将统帅地球。”他的目光远远越过了这件狭小、拥挤、闭塞的房间，仿佛望向了辽阔无垠的宇宙，星光如瀑，轰然冲入了他湛蓝的眼睛，宇宙在虹膜中流转、折叠，形成无数个弧面，映照出台下每个人惊愕万状的脸庞，“我保证，你们会得到胜利。三代人以内，今日屠杀你们的暴徒，必然付出代价。”
　　
　　那些还没有被恐惧和痛苦吞噬的敏锐眼睛，认出了这位神。一个名字浮现在他们忍不住上扬起的嘴角，那是神祇与生俱来的名字，也是一句送给人民的祷词，只要在绝望中念诵这个名字，他必将在风暴中降临，作为自然的化身，裁决世间公正。如今，星球绝望、宇宙死寂，不知是谁呼唤了他，他便再次跋涉过千难万险，将重铸的战斧劈入敌人的胸膛，再回到他朋友们的身边“统帅地球”，用坚不可摧的神明之躯挡在人民面前，帮他们打那些打不赢的仗。
　　
　　安保放下了手里的枪，只剩下高高在上的、被赶下台的政客们按着耳麦传递指示，试图在危难时刻掠夺人民仅存的信任。但耳麦那头却无人回话，他们只能听到人群狂热的呢喃，呼唤着他们被放逐的英雄们，一声又一声：“复仇者集结——复仇者集结——”
　　
　　神听到他们的声音，皱了皱眉，就像在看到熄灭的尼达维星、破碎的阿斯加德时一样，他大失所望，眼里只透出“这就是你们要给我看的？”可负责转播画面的人已经灰飞烟灭，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复仇者集结！复仇者集结！”
　　
　　“够了！”神厉声呵斥，“复仇者联盟已经被摧毁了。我与他们，各自为战。”
　　
　　“——帮我们打那些我们打不赢的仗！”
　　
　　台下突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神明的命令。那是个狂热的年轻人，挤得肋骨都要断了，才从最后一排挤到第一排，他圆圆的脸上洋溢着热忱的笑容，冲神伸出了手，百无禁忌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像对邻居家远游初返的朋友：“Thor！”
　　
　　神扫了一眼他友好的手，那一刻，星光从他眼中消失，他变回了和年轻人一样慷慨热情的傻小子，人家冲他伸出一只手，他便把对方整个拉过来，肩并肩地喝杯酒，就多了一位过命的朋友。
　　
　　可人们等了那么久，也没能等来神祇的好意。他只是把目光重新挪回远方，就像一个好脾气的成年人压着脾气，纠正幼童的错误：“我不会帮你们打任何一场战争，你们必须凭自己的能力取胜。但我将统帅你们……”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搜肠刮肚地试图从脑海里揪出一些适当的词语，又豁然开朗地解释道，“我忘了，中庭没有统一的军队。你们甚至没有支像样的军队，当然也就没有统帅——这会被纠正的。那么我换个说法……
　　
　　“我将统治你们。”
　　

　　2.
　　
　　Thor早知道统治是件难事，但统治下一代、下下代就会容易很多。他只消把人口与社会间的关联劈出一条缝，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这口子越撕越大，直到每个个体之间的关联完全断裂，犹如孤独漂浮在太空中的星球，只能被迫地臣服于更强大的恒星，围绕它、簇拥它、把一生的光和热都献给它。
　　
　　星际战争对地球来说，实在是一桩难事。他该从哪一课开始补起，他该一个一个地解决多少个人类的好奇心？唯有统治是最简便的法子。他的朋友们曾经建议——或者说抵抗——让他等待万全之策的灵感降临，让他像从前一样多点耐心。但他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敌人和军队。他必须用最快的办法，逼人类和阿斯加德的其他属国进化到适宜战斗的状态，在三代之内。
　　
　　风吹动了他的窗子，他便索性把窗户打开。有时候，窗外会飞进几颗不合时宜的子弹，Thor懒得追查，扬扬手把它丢到房间的角落，没过几年，那些子弹就快侵占了他的屋子。他这才感到生气——不是因为人民对他的不理解，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像个作战的样子。他们不明白钢铁的重要性，偏要无数次地用珍贵的武器和国家机器的劳动来虚掷。连地球的统帅都尚且厉行节俭，把这些子弹积累起来，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挥霍自己一辈子都造不出的武器？
　　
　　他桌上的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摊开的那页上头画着一幅解剖图。完美的对称，精密到细胞。他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心生欣慰：至少他的努力还见了点儿功效。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拉来一个人，哪怕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都能抬笔画出这样一幅人体结构。人类正在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规矩，越来越适于战斗。他不把这归功于自己，甚至因为无端的阿谀而呵斥身边的弄臣，他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好，碰巧找到了一条最适宜人类进化的捷径——枪炮，病菌与钢铁。
　　
　　Thor Odinson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他诞生之日，风雷雨雪齐降；他成年那天，一颗凝聚了上亿年的星球在世界之树的顶端爆裂成花。他需要武器，死星的核心便为他重燃；如今他需要胜利，生命便在他的操纵下循规蹈矩、生生不息。
　　
　　从前，他以为自己的运气与生俱来，他是接受命运女神亲吻过的神子；而今他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刽子手行刑前递上的一碗蜜酒。他坦然接受任何幸运，既不心怀感激，也不战战兢兢，他知道他所经历的苦难，配得上这些馈赠的价码。
　　
　　他拿起桌上的书，仔细阅读起里面的每个字，以再三确定它对于人类和其他属国而言通俗易懂、简便可行。可他总担心人们的后知后觉，在大战前夕，容不得任何一点疑惑存于世间。于是他宣布了自己的门牌号——不错，是门牌号，一间隐藏在街道中央的普通单层公寓。倘若任何人心存疑惑，看不懂他的意图，大可以呼喊他的名字，他便会召唤彩虹桥把对方传送到窗前。
　　
　　可Thor没能等来一个访客。自从他公布了这里的地址之后，整个小镇的人都像逃难似的迁走了。他们不敢从Thor门前窗外走过，便偷偷从水管子上爬下来，从下水道或屋顶溜走。
　　
　　Thor全听得见。他如今已经摘掉了假眼，甚至觉得另一只眼睛都有点多余。不过眼睛的意义可不止是视物，它还能保存，保存那些深爱着他的人的手指抚摸过它的记忆。他能听得见、看得见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当然也能看到一个哭泣的小姑娘无助地攀着墙外的水管，迟迟不肯往下跳。她的母亲绝望地、无声地催促她快点，可她就是不肯撒手。突然，一只麻雀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她尖叫着向后仰倒，眼看着就要摔个头破血流。
　　
　　风如一只温柔的手掌，托住她缓缓下坠到母亲怀里。做妈妈的惊魂未定，可她的眼睛里却只有困惑不解，她看向Thor的窗户，对方也正与她对视。他看到了女孩身上饱满漂亮的肌肉，看到她红扑扑的脸颊上洋溢着活力，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造物，如一位真正的万神之父，怜爱地盯着自己的孩子，对她低声摆出一个口型：“你只是太胆小了，孩子。”
　　
　　Thor没想过自己会管她叫“我的孩子”，那显得他像个老头——况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自从Loki在他面前死去以后。
　　

　　3.
　　
　　地球上已经不存在生育这回事了，但Thor依旧觉得它是件神圣的事。他为自己暂且剥夺了人们这一神圣的权利而由衷地愧疚，并暗自发誓，在战胜之后，他会在胚胎基因内融入更多的霜巨人基因，不是让人们更广泛地适应多种天气，而是为了让他们重拾生育的能力。
　　
　　在他认识的最后一个霜巨人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了解霜巨人的生育能力。能让约顿海姆和阿斯加德抗衡多年的一大重要因素，除了冬棺带来的天险，还有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繁殖能力。霜巨人的繁殖力远高于阿斯加德人，甚至中庭人，他忍不住以此肖想过他认识的那个霜巨人。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随着他对世界的知识越来越充盈，宇宙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他便喜欢把自己学到的每一点新知识套用在Loki身上。他肖想Loki的子嗣，正如他肖想每一件铁甲披在Loki身上，每一发枪炮被Loki带上战场一样。他已经没有别的事可想，神力赐予他知识的同时，也剥夺了他的幻想，就像孩童长大之后，便再也不会拥有那些绮丽多姿的梦。
　　
　　他统帅地球之后，多年来，他的无数幻想都变成了现实。他操纵人类的基因组，让一个个完美的胚胎在实验室中诞生，取代人为的、随机的生育；他改变土壤甚至地心的温度，创造取之不尽的矿产和资源；他连通了侏儒工匠的头脑，打造无数把适用于人类和各个种族战士的武器。
　　
　　唯有Loki，他最深的幻想，像从前一样执拗，抵死不肯回应他的呼唤。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街道尽头，缓缓向他敞开的窗户走来。Thor收起了幻想，现实头一回让他高兴起来，他站起身想要迎接那个真正理解了他的来客，直到对方的脸从薄雾中露出来，在黑夜中越发棱角分明，仿佛被切割成了黑白两色，像一幅多年前定格的、落满灰尘的老照片。
　　
　　神不受控制地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息，似乎无限手套从天而降，攥紧了他的喉咙，使他叫不出那个盘旋在舌尖的名字，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它还没死，就会千千万万次地向那个人狂奔而去，喊他的名字——他本来的名字和真正的名字：
　　
　　Loki……Love……Loki……
　　

　　4.
　　
　　Loki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斜身坐在窗框上，双腿在那身绷得过紧的裤管下交叉。他就像回了家一样自然，信手拿起桌上的书，皱着眉翻了几页，Thor看出他已经按捺不住要发表高见了。
　　
　　“好丑，”Loki拧着眉头说，“这是你画的画吗？自画像？只有你才长得这么中规中矩。”
　　
　　“这是每个人类，”Thor觉得自己喉咙焦渴，好像被星球的高温烫得说不出话来，嗓音也嘶哑难听，“中规中矩也挺美的。”
　　
　　Loki仰身倒进屋里，Thor想都没想就伸手接住了他，他借着屋里的光继续端详解剖图，最终决定坚持己见，摇了摇头。
　　
　　“你的审美太差劲了，笔呢？”Loki冲他伸出了手，可他却没的能给。这让Thor更懊恼了。
　　
　　“没有笔？那你要书干嘛？”
　　
　　“书不会出错，也不需要添加任何内容，”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心虚地说，“而且我弟弟喜欢书。”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弟弟也喜欢笔。”Loki不容置疑地伸着手。这回Thor没法像多年前拒绝人类的手一样，让Loki尴尬地举着胳膊了。
　　
　　“甩一甩。”一支笔凭空出现在Thor指间，他提心吊胆把它递给Loki，生怕它一接触到Loki看起来过分苍白的手指，就碰碎了眼前来之不易的幻影。
　　
　　但Loki却稳稳地接住了它，甚至还让它在指尖转了个圈。他在书上随手画了几道，这支笔的墨水是蓝色的。Thor提心吊胆地瞧着他干这一切，忍不住在Loki动笔时反感地皱了皱眉，可这种反感却更助长了Loki的气焰。他果断地抬笔，在解剖图空洞的眼眶里填满蓝色。
　　
　　“这回它像你了。”他满意地宣布，在空中挥动了一下笔杆，又把墨水变幻成闪闪发光的金色——那颜色那么纯粹，以至于Thor以为他偷走了太阳的光芒——他又在书上的骷髅头骨上添了几笔，让它长出灿金色的长发。
　　
　　“我喜欢你的头发，”Loki仰面朝天地看着他，把笔丢到一边，伸手摸了摸Thor眼眶上的伤疤，“还有你的眼睛。”
　　
　　“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Thor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气管，他只能一边说话，一边张开嘴喘息。他知道自己这样挺蠢的，但Loki没有笑，只是把手里的改得乱七八糟的解剖图撕得粉碎，低低地欢呼一声抛向天空。
　　
　　等碎片落下时，它们变成了一只只玉色的、半透明的蝴蝶。Loki的手穿过他始终没有蓄长的头发，指甲恶狠狠地、威胁般地贴着他的头皮，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神话里怪诞的女妖，撕开他的头颅，吸取他的脑髓。
　　
　　管他呢，Thor心想，他想要什么就拿去。
　　
　　当然，Loki没有拿走他的脑子，只拿走了一个吻。而他给了更多。
　　

　　5.
　　
　　第二天，Loki居然还蜷缩在他怀里，像个经由母体而诞生的婴儿一样，把身体弓成弧形，好像试图把自己整个儿塞进Thor的手臂间。
　　
　　“早上好。”Loki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半梦半醒地哼哼着。Thor宁愿他这些年像从前一样荒唐，记得找两个床伴共度春宵，也不至于如今只能尴尬地回一句“早上好”。
　　
　　他从前没有情欲。他的仇恨是枪炮，他的武器是病菌，他的意志是钢铁。他想，Loki或许会在醒来后感叹他变得像个真神。他耐心地等待，仿佛在等着什么奖赏，直到Loki终于舍得打着哈欠离开枕头。
　　
　　“你总算像个人了，”Loki挑剔地说，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肩甲，“我不喜欢你的盔甲，好硬。你只在做爱的时候会脱下来吗？”
　　
　　“我们在准备打仗。”Thor泄气地点了点头，他没成想连Loki都对他的计划毫无兴趣。
　　
　　“哦，我习惯了，你总在打仗，这次是跟谁？”Loki故意在他的胡须边上变出火焰，随着他的指尖勾勒出雷神的轮廓。
　　
　　“仇人。”Thor简略地说，但Loki明白他不经常用这个字眼。Thor不爱打仗，他打心底抵触神族本性中，对于蚕食弱小、追求永恒的呼唤。他通常称那些不得不打的人为“对手”；不吝于在庆功宴上称呼可敬的敌人为“英雄”和“朋友”；就连曾经被他认为是怪物的，破坏了他宝贵的加冕典礼的约顿人，都不过是“敌人”。他从没有仇人。没有谁配得上做永恒的神明的仇人。
　　
　　Loki听了以后没有说话。Thor猜想，他原本期待自己能成为这个仇人，用他的仇恨滋养神的血脉，如一株蔓生在古木上的枯藤，但他却不同于招摇的花束，他掠夺树木的营养，悄无声息地勒死新生的枝条，从他生命的第一天起，就注定和树木同生共亡。
　　
　　“他是谁？”Loki咄咄逼人地追问，“他毁了你的国家，还是杀害了你的父母？他挖出了你的眼睛，还是剪了你的头发？”
　　
　　Thor疲惫地摇了摇头。他不爱回忆，也不爱解释。但Loki不像那些问题多多的人类，他立刻就明白了Thor的言外之意，坐在床边摆荡着双腿，像个尚未长成的少年那样幼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琢磨着心事。
　　
　　“我已经回来了。”他煞有介事地强调，不过还垂着头。在Thor回答之前，他不想看他一眼。
　　
　　“还有很多人没回来。”
　　
　　“如果他们回来了呢？”
　　
　　Thor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脖颈，这让他如一只被摸到了软肋的兔子一样迅速，抬起头来瞪视着他，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紧绷着，似乎随时准备用它们勒断Thor的脖子。
　　
　　“他杀了我的人，Loki。”
　　
　　“好吧，”Loki愤怒地躲开他的手，恶狠狠地把腿踢出去又收回来，“你想打完仗再回来找我？”
　　
　　“我会去找你的，弟弟，我发誓，”他郑重地捧着Loki的脸，如同一位神明对另一位神明，“我们瓦尔哈拉见。”
　　
　　Loki随着这句话消散在一片血色之中，变成了一堆泡沫。神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他看到现实世界中，他创造出的枪炮和人类与泰坦人殊死血战，而只是因为那一串从指间飞走的泡泡。他太难过了，以至于无力站起来，也无力走向他的敌人。
　　
　　“Thor Odinson，你准备了这么多年，改变基因、统治星球，却连一块现实宝石都无法击败，你不过是个空有野心却比我弱小的失败者，”敌人向他走来，嗤笑着捏住他的头颅提在半空，他毫不抵抗，“这次你连我的胸膛都劈不开了？”
　　

　　6.
　　
　　他想起难民船上，Loki接住了他的试探，向他张开双臂。他过去拥抱了自己的兄弟。
　　
　　“他们在密谋给你搞个加冕典礼。”Loki任凭他靠在自己肩上，说。
　　
　　Thor扬起眉毛。“密谋？”
　　
　　Loki理直气壮：“我欠你的加冕典礼，不能让别人补偿。”
　　
　　“说真的，他们真不该把秘密告诉你，弟弟。”Thor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一滴眼泪从他脸颊上滑落到胡须中，只一滴。他在眼泪中笑了起来，真奇怪，明明Loki才是更爱哭的那个，今天他却显得无比坚强，好像一个人就能取代阿斯加德十二柱一样，“我这样子可不像准备好参加什么典礼的。说真的，我看起来怎么样？”
　　
　　Loki盯着他那滴眼泪，凑上去吻去了它。
　　
　　“像个神。”他真诚地说。即便是苦涩的泪水，也能在银舌头里开出花儿。
　　

　　7.
　　
　　“这一次，”他缓缓地说，泪水从他的下巴上滴落，只一滴。力量宝石的光芒如水一般流淌进他的身体里，与他周身护持的雷霆融为一体，却没能给他造成半点伤害，“下一次，每一次……
　　
　　“我都会瞄准你的头颅。”
　　
　　他的孩子们，无数个被调试成最佳基因的战士们如潮水般从天而降，向灭霸的头颅扑了过去。他试图握紧拳头，人类便从他肩上滑到他手掌里，以粉身碎骨的代价阻止他使用无限手套。
　　
　　真神却看不到这一切。他一跃而起，将全世界的光芒都吸到周身，化作银蛇般狂舞的电光，如一把无形的巨斧，带着鬼哭般的尖啸轰然击落，贯穿了敌人的头颅。
　　
　　他只听到世界归于寂静，听到自己从高空中坠落到地上的声音。他没有死，但也没有动弹，手边只剩一只无限手套，上面镶嵌的宝石为他而闪耀。他献祭了挚爱的灵魂，他超越了时间的界限，他塑造了如今的现实，他拥有无坚不摧的心灵，他能看透千万个叠加的宇宙空间，他即是力量的源泉。
　　
　　唯一可惜的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不过他也没什么想看见的了。
　　

　　8.
　　
　　Thor独自坐在山谷深处，听脚下江河狂奔，注入无垠的宇宙。无限手套现在戴在他手上，他已经如愿走到了计划的最后一步。他将毁掉这六颗象征着宇宙起源的宝石，即便代价是与它们同归于尽。
　　
　　从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死。他毕竟才活了不到两千岁，还是个太年轻的神。在他走到这里时，一路听到命运的预示，给他展示他未来的丰功伟绩，向他剖白生命对他这样一位神祇的折服。他明白自己还能有更大的成就，有更沉重的责任，可他义无反顾。
　　
　　——他原以为自己义无反顾。
　　
　　Thor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他做了这么多，却只向命运索取这么一丁点儿报偿，这微不足道的几分钟，他觉得这不算什么。
　　
　　他重新把假眼装回眼眶里，握紧了拳头。现实宝石闪动着血一样的光芒，他听到身后的密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神感觉到了自己的狂喜，他双拳紧握，局促不安，像个青涩的孩子一样，低头看着脚下的山川，直到Loki坐到他身边，绿眼睛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凝望着他的侧脸。他如一位匍匐在神坛前的凡人，焦灼地等待着他的神明给予预示。
　　
　　Loki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多情的眼睛，良久地盯着他。
　　
　　说啊！Thor转向他，急不可耐地把手掌搭在他颀长的脖颈上。说啊，告诉我，我们瓦尔哈拉见……
　　
　　他握紧了拳头，红光大亮，可现实依旧没有改变。Loki什么也没对他说。他绝望地低下头：“Loki，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看到自己身着盔甲，满面沧桑，一手戴着无限手套，另一只手攥着Loki的喉咙。
　　
　　宝石的光芒倏然熄灭，Loki也随之变成一串气泡，飘向山谷下的激浪。太阳缓缓升起，温柔地照耀着他的脸庞。他坐在山前，哀嚎恸哭，却没有一滴眼泪可流。雷电最后一次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如巨人擎天的脊梁，连接了天与地、昔与今。

　　
　　9.
　　
　　“地球上曾经有过一位神吗？”少年对着全息屏幕上的解剖图打了个哈欠，“怎么形容他来着？他是万神之王，九界统帅——”
　　
　　“那家伙，把生命当做谎言。”他的兄弟“啪”地一声合上书本，惊起一只玉色蝴蝶匆匆振翅飞远，他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兄长，眼如星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