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了我的锤！写着写着自己都血脉贲张了起来TUT大概还有两三章左右就完结啦~\(≧▽≦)/~
前文：09.密码 或戳tag我将变成萤火虫
10.审判
阿斯加德号在璀璨的星河中穿行，舱室内注满了深海加速液，天体系统的光芒落在水波之中，形成了路径奇特的光芒。托尼简单宣读了反钢印仪器的漏洞，中间不得不几次停下来应付人群汹涌的怒火。有人摘下全息手套扔在他面前，托尼没有躲闪。
“关于我的渎职，会在返回地球后进行审判调查，届时欢迎各位前来旁听。”他弯腰捡起手套还给它的主人，“下面是洛基·奥丁森的自我辩护时间。我必须再次声明，星舰地球法律中明确表明：凡是恶意干涉星舰重大事宜秩序、挑战民主制度的军人，给予开除军籍及以上的处理。”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彼此喃喃低语着，水中多出了几串泡泡。他们用仇恨的眼光盯着走廊后的身影，但却没能等来洛基。索尔孤身站到舱室中央，手腕上有半截手铐伶仃地晃悠着。
许多人发出愤怒的声音，但慑于法律效力限制，只能反反复复地质问：“洛基呢？”渐渐地，这个声音整齐地响起，一浪接一浪，越来越声嘶力竭，承载着他们所有的情绪，而索尔仍然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直到史蒂夫站出来重新维持秩序，才缓缓开口。
“洛基企图闯入控制室，已经被药剂控制，因此我来为他辩护。”
“没什么可辩护的，就算是雷神也没法为他开脱！”一个年轻的士兵勇敢地出列，扯下肩章扔到地上，“不要用法律来威胁我，我宁愿被开除军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脑子里长满蛆虫！”
他还想说些什么，索尔沉沉开口，他的声音好像有某种无形的威慑，当他说出第一个字时，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我不是雷神，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神明。我们用科技和信仰塑造了自己的神，某些人在特定的时间，背负着历史节点赋予他的使命出现，但他们不是英雄，更不是神。”索尔怜悯地看着年轻的士兵，“威廉姆斯中士，我知道你来自面壁者雷迪亚斯的故乡，对面壁计划怀有极大的愤怒。我也知道你和在场的许多人一样，想用人类的科技和自己的信仰铸成盔甲穿在身上，只因清晰地认识到了三体世界的可怕，你们想在失望的地狱里，为自己的亲人建起一个天堂。我不是神，我和你们有一样的想法，因此我站出来，保护我的兄弟。我既没有造出一件武器，没有领导过一桩突破智子封锁的技术革命，也没有想出战胜三体人的伟大战略。而这些，洛基他都做到过，他以天才的智慧发明了球状闪电，他以坚韧的毅力协助希恩斯开创了上亿个微处理器，并把它们一一串联，他同样探索出了战胜三体人的战略。”
人群中因这句话而躁动起来，士兵的嘴唇颤抖着，大声说：“他是个骗子！”
“难道你不是骗子吗，孩子？你没有在参军前告诉过自己的母亲，你会活着回来？”
“你明知道我已经有了失败主义钢印，那个骗子给我的脑子里植入的蛆虫让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你明知道我们都变成了钢印族，都已经回不去了！”士兵的肩膀剧烈地欺负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曾经从ETO手中保护过我们，别逼我们恨你了！”
“的确，我保护过你们。但你们是否曾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这样做呢？你们是否曾经好奇过雷神的来历？我为了保护你们，亲手杀害了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断绝关系，让我的弟弟跌入深渊！”他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近乎咆哮地吼出了最后一句话，但他的情绪平复得也很快，“公审并非暴民的狂欢，我不会否认洛基的罪行，同样不会回答你们任何居心叵测的、出于摆脱自身嫌疑而提出的问题。”他转向史蒂夫，疲惫地笑了笑，“还记得你问我的那三个问题吗？现在是时候回答了。”
“洛基是ETO降临派的后代，他的父母被我父亲亲手击毙。那时他才刚出生，父亲就把他抱回家来，在他十岁那年公布了他的身世，但我们对他并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父亲有意把我往太空军的方向培养，而让洛基跟我们的妈妈学习科学。如你昨天所见，丁仪博士是我妈妈的朋友，洛基从小就得到了这些顶尖科学家的教导。他很聪明，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再加上勤奋，很快就崭露头角。
“但父亲只看出他制造出的武器的危险倾向，他只想让洛基平凡了此一生，于是他动用自己的权利，雪藏了洛基所有作品，让他处处碰壁。那时候我并不理解父亲的用心，甚至为洛基受到的埋没不平，帮他争取到了试爆球状闪电的机会，之后又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观察者定律。就这样，洛基声名鹊起，他之前的作品也都得到重视，我们兄弟联手，太空军几乎无坚不摧，ETO被打得苟延残喘，但尽管我们极力控制，难免有武器流入邪道。他十五岁时发明的细菌武器被ETO残余力量投入应用后，立刻击垮了我国的农业，世界经济一片混乱。”
索尔突然停了下来，史蒂夫若有所思地接口道：“希恩斯战略小组的确有足够的理由邀请洛基，这是一个自我证明的绝好机会。但是他难道不明白，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证明自我？”
“你只说对了一半。”索尔苦笑着摇头，“希恩斯邀请了洛基，但他起初拒绝了。直到父亲炸毁了他的实验室，宣称要把他告上军事法庭。他彻底被激怒，他认为自己在父亲心里，永远都将因生父生母而打着耻辱的烙印，终于转而投奔希恩斯。从那之后，我就没能联系上他，但我们全家一直都想劝他回心转意，包括父亲。
“洛基后来终于回信答应了见面。那时正值球状闪电实战应用的关键时刻，我在部队封闭训练。妈妈怕他和父亲发生误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就一个人去了约定的地方……”索尔顿了一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痛苦地揉了揉额头，好像要把胸中浊气一吐而空，史蒂夫刚要拍拍友人的肩膀聊作安慰，索尔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继续说道，“这就是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在约定时间一小时前，希恩斯战略小组紧急转移，我猜测是因为面壁人泰勒自杀身亡的消息曝光。ETO一夜之间死灰复燃，控制了泰勒所有未发射的球状闪电，对其他面壁人同时发起袭击，要将整个地球变成量子世界。”
史蒂夫沉痛地打断道：“好了，我明白，不用再说了，索尔。”
“不，你不明白，这不是结局。”索尔抬起头来望着舱顶，声音有些颤抖，“ETO拒绝谈判，只想孤注一掷毁灭世界。飞机上所有人员本来都已经紧急返航，但是妈妈却留在了希恩斯的基地。她和洛基一起研究了球状闪电，只有她能在不引起ETO注意的情况下，像一个普通人质一样，将所有弹道都更改为无害距离，向空中发射。那时欧洲舰队只拥有一支球状闪电部队，父亲命令我率领它歼灭ETO的最后一股力量。我踌躇满志，在飞机上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
我对她说：‘ETO马上就要被消灭了，妈妈，替我告诉洛基这个好消息。’
她说：‘我还没有见到他，但他一定会回来的。儿子，北欧的家还在吗？我喜欢那里的夏天，雪山湖边有无数萤火虫，我希望你能带洛基回去看看。’
我说：‘那能激发他的灵感，您知道，他遗传了您的智慧。好了妈妈，时间到了。’
她还是带着笑跟我说：‘不，我只给你们留下了彼此。再见，索尔。’
我挂断电话，就像之前杀死ETO暴徒一样，按下了球状闪电的发射按钮。就在那一瞬间，智子在我眼前打出了一句话：她本不该死！我猜洛基也看到了同样的话。由于指挥部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我们的母亲，一位非军方的女性，洛基就是在那时候转而信仰失败主义的。”
索尔说的时候，声音没有一点儿波动，只是忽然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身后，旋即又面对着战友们的目光。
“我很抱歉，索尔，但那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救全世界而已。”年轻的士兵诚恳地低头道歉，“我无意冒犯，你知道我们都信任你……但是你刚才说，你早知道洛基信仰失败主义？”
“不，直到洛基试图闯入控制室前，我都不知道想法。我本该早些知道的，”索尔怅惘地笑了笑，湛蓝的眼睛扫视还因他的故事陷在悲恸和思亲中的人们，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决定信仰失败主义。我相信，以牺牲同胞为武器的人类，以拯救多数为纲的人类，必定会败于泛滥的人性和三体世界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我，索尔·奥丁森，成为了一个坚定的失败主义者。”
人群中好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瞬间沸腾起来，深海加速液被搅动出一圈圈的涟漪，史蒂夫第一个冲上去拽住索尔的衣领，手指却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全息影像？！”
“没错，我现在身在控制室，并已从内部将它锁死。没有密码，就算指挥部更改最高授权，也没人能进来。”
“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史蒂夫难以置信地对他日渐模糊的影像吼道，“你是个懦夫！你和你弟弟一样是个独裁的暴君！”
索尔的声音很平静，冰冷地回荡在监狱般的舱室中，仿佛死亡的宣判：“难道人类不需要暴君吗？难道我没有在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后，继续顺应你们的多数利益吗？难道你们中有谁能比我做的更好吗？史蒂夫，你从来没有承担过这样的责任，你的头脑里只有公元年剩下的那套民主和自由——尽管它们也已经被思想钢印毁得差不多了。我不需要谅解，只希望你们每个人能想想，我们为保护亲人而来，我们以亲人们的名义宣誓，可现在的太空军，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怀疑我们每一个人，甚至企图垄断我们的思想……信仰失败和信仰胜利、信仰上帝、信仰科技、信仰金钱一样，有什么错？放下你们的自私，睁开眼睛看一看，克林特是我们的朋友，山姆也是，甚至洛基也是，他们却因为与当权者信仰相悖而受到不公的待遇。我维护他们，正如维护未来的你们，我捍卫他们的自由，正如捍卫你们的自由，我从来不要求敬仰和回报，只希望你们回答我：背离了初衷的信仰，又有什么意义？
“战友们，同志们，我的承诺依然有效。我以家人的名义宣誓：洛基·奥丁森，我的弟弟强行控制你们的思想，他有罪，我愿意和他一起接受你们讨论得出的所有惩罚。但是思想无罪！自由无罪！失败主义无罪！”
他转过身去，全息影像变得更加模糊，但范围扩大了一些。人们可以看见洛基正站在他身边，他们的手腕被镣铐铐在一起，双手却像小时候一样紧紧交握，一起面对着控制室的终端屏幕。索尔输入了他的密码：Lose。他是个无神论者，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人是有灵魂的，岁月挣脱了时针的枷锁，从身边狂奔而过。他在瞬间看完了自己一生为这一刻做出的努力，他听到了父亲的教诲和母亲的嘱托，他感到奥丁、芙丽嘉的灵魂正陪伴着他们，他们四个人就像照那张合影时一样，作为一个家庭，站在一起面对一切风霜雨雪。
“准备好了吗，弟弟？”他问。
洛基依然没法说话，只是把他们交握的两只手一起放在了操作界面上那个最后的按钮上。他在心里跟上索尔的节奏，念出了他们终其一生追求的指令：
“阿斯加德号，前进四！”
阿斯加德号变成了一颗小太阳，闪耀在木星轨道上，犹如一团炽热的火，燃烧着掠过黑暗的天幕，足以让茫茫宇宙在瞬间黯然失色。这艘恒星级战舰飞速掠过木卫二的辽阔冰原，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仿佛一座美轮美奂的彩虹桥。可它行驶的方向既不是自然选择号的方向，也不是三体探测器“水滴”的方向。
它的征途是浩瀚的宇宙，是苍茫的星空，是人类的目光无法企及的地方，是一个崭新的家园，是一个曾经荒凉但注定美妙的仙境。他们注定生活在神话里，他们是一艘冲出太阳系的孤舟，也是地球文明的方舟。在那个瞬间，它无私地向人类驻木星基站播撒着光明，然而它却终究无法阻挡黑暗的再度来临。
索尔关闭了全息影像，微笑地看着洛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知为什么，他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但这一次，他肆无忌惮地让眼泪流了下来，反正洛基也没法嘲笑他了，但也只有那一滴眼泪而已。
洛基眨着那双绿眼睛看着他，也歪着头笑了笑，笑容里除了惯常的狡黠，还有点儿难以置信。他凑近了脸，轻轻吻在索尔的脸颊上。他的嘴唇如此柔软和温暖，以至于那滴泪水也为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