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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基/三体AU/HE已完结】我将变成萤火虫 12~14

上文11.幻觉 或戳tag我将变成萤火虫

  12.惩罚
  
  太空星舰全军覆没的过程播放完毕后,“阿斯加德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尽管每个军人都宣誓自己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但没人真正希望捐躯,尤其是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洛基低头掩饰脸上满意的微笑,这些画面就更加提醒他们,如果没有索尔的决定,他们会和其他星舰上的舰员一样,要么死于水滴的强烈撞击,要么在高温下瞬间汽化,要么更惨一些,在没有浸入深海加速液的情况下进入“前进四”状态,活生生地被压成一团血球。
  
  “没人说话吗?那我来说,索尔又救了我们一次。”托尼推了推眼镜,他总认为戴上这个能让他显得更正经一点儿,“我提议立刻恢复索尔的舰长资格,反对的举手。”
  
  史蒂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投票太草率了吧?”
  
  “我们一共只有一千多人,全民公投是最科学、最民主的方式。”托尼耸了耸肩,环视四周,“很好……没有。全票通过。”
  
  “等等,”索尔扬了扬手,湛蓝的眼睛虽然温和依旧,却有一股威严的气度,他像是全舰人的兄长,说道,“你们公投出的处理结果呢?先执行那个。还有,立刻停止对克林特和山姆,以及所有钢印族的处罚。”
  
  史蒂夫睨了一眼他身边的洛基,不情愿地说:“思想钢印已成定局,况且现在也由不得我们不信仰失败主义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被打上了毁灭地球的思想钢印,我们变成了三体人的‘水滴’,你们是不是也要对死在手下的同胞说,‘由不得我们不信仰反人类’?”索尔扫视过严整的方阵,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嘱咐道,“我们正在变成新人类,而不是非人。民主是我们立国的根基,独裁是我们生存的保障;杀戮是我们的开始,而和平是我们的未来。罗杰斯队长,我相信你的为人,请你如实告知公投结果,结束这一次的民主,我才能开始独裁。”
  
  史蒂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宛如一个行刑官宣布判决:“洛基·奥丁森,死刑。你,二十年监禁。”
  
  “很公平的处罚……洛基,别掐我,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执行,”索尔咧嘴笑了,好像史蒂夫刚宣布了一场圣诞晚会即将开场,“现在,该到‘国庆节’了。”
  
  国家名称被确立为“阿斯加德”。出人意料的是,在洛基提议建立一个元首制独裁国家后,获得了百分之九十的支持率,同时推举索尔成为最高统治者。在他之后的接任者同样由全民公投产生,但索尔对接任人选拥有三次一票否决权。这与刚成立的星舰地球政体有着巨大的差异,尔后千百年中,地球、阿斯加德和星舰地球的社会学家都对此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大体分为两种论调,一是“权威派”,认为政体的区别很大程度取决于索尔和章北海的地位和主张;二是“失败派”,认为这与失败主义思想钢印密不可分,人们在失败主义情绪下急需稳固的政权保护。事实上,就算是现在从阿斯加德抽查几个公民,他们也不见得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历史向来源于后人的揣度。
  
  此外,公民们还对几条迫在眉睫的问题进行了讨论。
  
  首先是立法限制生育,为了节约有限的能源,明确规定只有当星舰上有人去世时,才能迎来一个新生命。生育名额将作为一种功勋奖励,但遵循自愿原则。在此基础上,同性婚姻合法应运而生;
  
  然后是重划星舰人员分工。所有公民宣誓效忠第一任统治者——延续了舰长之称的索尔。科学家们紧锣密鼓地开始研制一切必需品,托尼、之前被检出的失败主义者布鲁斯·班纳和洛基分别领导远距离攻击武器、生态循环系统和毁灭性打击武器的研究。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现在他们才是彼此的同胞,因为过去的芥蒂而丧失有力的强援是毫无意义的。
  
  最后一个问题由索尔提出讨论,关于公民道德的重塑。
  
  托尼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道学家了,我们有一个队长就够了。”
  
  “索尔提出的问题很严肃,”史蒂夫说,从他拧在一起的眉头能看出他在努力克制着情绪,“与在地球不同,我们的道德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所以前期我们必须立法规定,就像地球上明令禁止人们信仰失败主义一样。”
  
  “没错,我们只需要确立一个底线,而不是把每个人变成队长一样的好公民。”索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人群中发出低低的、善意的笑声,但很快被他接下来的问题打压了回去,“在必要的时候,每个公民是否应该义无反顾地对宇宙上的任何物种,包括人类,实施毁灭性打击。”
  
  在一片沉默中,托尼接话道:“这不正是毁灭性武器小组的必要性嘛,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
  
  “而且‘必要的时候’很难界定。”史蒂夫补充。
  
  “我指的不光是武器打击,还包括军事战略上的打击,比如挑动起星舰地球或地球的内斗,甚至帮助三体人侵略地球……当然,这些都只是假设。至于必要的时候——”
  
  “当独裁者下令时,就是必要的时候,你别不好意思说了,哥哥。”洛基懒懒地续道,许多人想装出一副突然意识到他还在场的样子,但只能让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索尔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由我们的政体决定的。”
  
  “我刚刚投了反对独裁票,说实话,我对投票结果感到十分震惊。我们是人,不是独裁者的武器。”史蒂夫突然站出来,坦荡地说,“我认可索尔的战略眼光,但我不认为任何一个人的智慧能代表群体。我们是在重走老路,历史作证,我们迟早会被推翻。”
  
  “阿斯加德的历史今天才开始。即便是以人类的历史而言,被推翻的也是故步自封的国家,早该入土的老头子从坟里坐起来充长辈,是没有好下场的。难道被统治不是你们的天性吗?难道你们没有对思想钢印逆来顺受吗?最后,再把荣耀归于集体智慧,而把错误归咎于统治者,洋洋得意地以革命者自居,这就是人类必败的原因。”洛基原本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索尔身后,听到这话突然把腿放下,眯起眼睛反驳道,“队长,劝你别出这个风头……哦对了,我忘了你不再是Captain了,我们只有一个Captain,就是索尔。”
  
  “我也差点儿忘了你不是奥丁森博士,”托尼反唇相讥,“如果说有谁没有资格说这番话——”
  
  “他是,”索尔打断道,“法律第一条赋予我权利,请求他成为奥丁森。”
  
  “第一条?你选他做你儿子吗?谁来提醒我一下法律第一条还讲了什……”托尼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天哪,索尔,你真的……?”
  
  “现在不是讨论私事的时候,”索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但他身后的洛基简直像一颗濒临爆炸的超新星,“我宣布,我们必须马上迎战星舰地球,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敌方所有有生力量,夺取资源。对此意见有异议者,将依照法律制裁。斯塔克,立刻对反物质子弹进行试爆;洛基,重装球状闪电。”
  
  就这样,阿斯加德的公民们还没来得及适应全新的政体,甚至连思乡病都未及发作,就重新投身进新的战斗中。他们中的大多数坚信自己走在了胜利之路上,事实也的确如此,与星舰地球相比,阿斯加德在生存之战中,始终快人一步。
  
  他们的第一个狩猎目标是推进最快的“自然选择”号。在幸存的五艘飞船中,也只有“自然选择”号有机会袭击阿斯加德。
  
  托尼和洛基重新走进了“雾都”,却好像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存在,面对面张开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就背对背各干各的。
  
  “我大概能第一个恭喜你?索尔算是求婚了吧。”在绝对的寂静中,托尼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但下一秒,他又好像从来没说过话一样沉醉在了手头的工作中。
  
  洛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淡淡地说:“省省你的虚情假意。”
  
  “我不恨你,嗯……不,我还是恨你。”托尼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坚定地点了一下头确定最终答案,“但你的选择没错。”
  
  洛基没有接话。
  
  他继续说:“真有意思,你本可以成为另一个雷神,但是你的路好像总是绕开了荣誉。”
  
  洛基把球状闪电的炮弹推进弹药槽里,拍了拍手便要离开,在门边轻声对托尼笑了一声:“派一个人当雷神,大概是仅次于下地狱的惩罚。”
  
  “哟,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唯心了?”他扬了扬眉毛,用镊子夹起一颗反物质子弹,皱了皱眉问道,“你确定这个管用?这可是在太空,就算弹壳是用振金做的,毕竟也只是一颗子弹。”
  
  “我不确定,所以你可以现在把它们全部销毁,要么就孤注一掷。”洛基冷冷地说,“一旦和自然选择号正面交火,所有远距离武器全都由你控制,发射什么不发射什么,你心里最好有个数。”
  
  “这次还用得着省钱?要么全歼自然选择号,把它们的燃料和装备夺过来,顺顺利利地向NH588J2星云开拔,要么就把炮弹打个干净,也不用给他们留下。”
  
  “别拿腔拿调了,我知道你不敢发射。”洛基折返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托尼没有躲开,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那双绿眼睛中充满了真诚。
  
  洛基在真诚地看着他?妈呀,这一定是可怕的幻觉。
  
  洛基似是慨叹:“说到底,他们没有任何错。他们是伟大的先驱,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英雄,甚至……神。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话实在太可怕了,没有人能说得出口,但托尼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
  
  所以让我来做这一切,不要让索尔下令。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惩罚吗?
  
  托尼想躲开他的目光,但却被洛基牢牢地按着肩膀。交错的目光像高速信息通道,从一颗痛苦的心通向另一颗更痛苦的心。
  
  不。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除了装填子弹我不能做更多的事了,就让它按轨迹发展吧。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轨迹发展的结果吗?!索尔已经从神变成了魔鬼,而我本来就是魔鬼。
  
  “你不是。”托尼突兀地说,有声语言在此时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洛基只是笑着,仍然一言不发。
  
  我是,而且我愿意是。我本来就被判处了死刑。而阿斯加德还需要雷神。
  
  你真的是为阿斯加德吗?
  
  是的。
  
  为什么?
  
  洛基没有回答。这时,目光也沉默了,他们仿佛被采自宇宙深处的雷霆所震慑,心灵在恐惧中颤抖。他的眼神开始恍惚涣散,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牵着兄长的手,仰望着世界上第一艘太空星舰。他说,以后我们都将为我们的阿斯加德而活。
  
  “求你。”洛基终于收回了目光,对他说。他们彼此都没想过,洛基有朝一日说出这个简简单单的单词会是什么场景,但它现在就这么不按轨迹地发生了,跟每一句平常的问候没有区别。
  
  托尼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逐一从试验台上的武器滑过,问道:“好吧。你需要什么?”
  
  绿眼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他手中那颗小小的反物质子弹中。托尼很快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在全息界面上进行了权限移交,穹顶上立刻弹出满满一匣子反物质子弹——其威力足以瞬间摧毁地球。
  
  移交完毕后,他刚要离开,洛基又叫住了他。
  
  “推进器。”
  
  托尼紧绷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每个人本就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刹那间,他去世的父母,他在地球上的朋友们,佩珀、罗德、哈皮,如同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前。他掉进了思乡病的海洋里挣扎着,而一切的起因都只是洛基在背后的轻轻一推。
  
  他失控地咆哮着:“你要那个干什么?我们只需要摧毁自然选择号就够了!你杀死三千同胞还不够吗?!”
  
  洛基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补充道:“也许不够。”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托尼涨红的脸慢慢恢复了本色,他喘息着倒退两步,手指颤抖着移交了足够把子弹打到地球的推进器,“你已经承受了很多。无论你最终成为耶稣还是犹大,你都很勇敢。而我以后回想起这一天,也许也会痛恨自己没有多做一些。”
  
  “这不是你该做的,”洛基看着托尼离开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你知道吗,斯塔克?我这辈子最奇怪的事,就是爱上了本该痛恨的东西。”
  
  球状闪电、思想钢印、地球,和索尔。
  
  现在雾都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上亿个雾状的微处理器如同上亿双眼睛凝视着他,眨动、闪烁。他突然觉得这里实在太亮了,便关掉了所有的灯光,莹白的雾气便变成了绿色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
  
  他想起了北欧雪山湖夏夜的萤火虫。那种小动物本不该生长在寒冷的北欧,那是索尔给他带的生日礼物。母亲当时很难过,让他不要再这样做了,她一直是最善良最心软的女人。但洛基却特别高兴,他本不喜欢昆虫的,但是萤火虫在夜空下的样子实在太美了,而它们短暂的生命又让这种美丽更加惊心动魄。他和索尔跑到雪山湖边,盼着晚霞渐落,太阳收回了它最后一丝金灿灿的光芒,等到夜幕降临,弯月如眉,索尔就把萤火虫放出来。灵动的光点在黑暗中游动,像在寻找白天失落的梦。不一会儿雪花也落了下来,纷纷扬扬,宛如天灯明灭。风轻轻地吹过草坪,他觉得有点儿冷了,便往索尔怀里缩一缩,含含糊糊地说:“像在做梦一样。我喜欢做梦,梦永远比现实更美。”
  
  “那就一直做梦吧。”索尔也躺在草地上,把他往怀里抱了抱。没过多会儿,他就在这仅存的温暖中睡了过去。
  
  睡到现在,一场大梦朦胧初醒,那些萤火虫原来还在这里。
  
  而现在,洛基握紧了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却终究没有勇气打开芙丽嘉的馈赠。他只是把它抽出来拿在手里,轻轻亲吻了一下,便又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轻声说:“妈妈,我将变成萤火虫。”
  
  索尔一动不动地站在控制室里凝视着武器控制界面。他面前有一个以阿斯加德为原点的一个球面坐标系上,其他五艘幸存的星舰显示为五个光点。这五个光点分别被五个红色的光环套住了,那是死亡的绞索,表示这些目标已经被武器系统锁定。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拆除掉了发射所有已装配武器的前两道保险锁。而在第三道保险锁弹出的同时,他看到了“自然选择”号向他们发出的全息投影。
  
  他指尖的动作忽然一滞。影像有些模糊,应该不是实时的。他看到芙丽嘉站在ETO基地的控制器前,一只手拿着手机跟他通话,她笑得那么温柔而淡泊,跨越了百年光阴,又一次低低地对他说出那句:“再见,儿子。”
  
  警报声突然大作,响彻整艘星舰!
  
  犹如太空中的万千鬼哭,“自然选择号”已经向他们发射了次声波氢弹!
  
  电光火石之间,愧疚和自责如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本该再快一点的!
  
  只剩下四秒了,还有四秒,氢弹就要到达,就要全歼阿斯加德了!
  
  都一样。他想告诉自己,却发现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不一样的!他还没来得及对洛基说完那句未完的话,他还没看到母亲的馈赠,他还没执行那二十年监禁。
  
  可他已经要死了,和几千战友、几千同胞一起,死在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下。索尔愣在芙丽嘉的全息影像前,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他想感谢章北海,至少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偿还弑母之罪的机会。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似乎是笑了一下,想去为母亲理一理散乱的发丝,想亲吻她,想向她道歉,告诉她两个儿子都如她所愿,一切都很好很好。
  
  但是那幅全息影像却突然消失了。
  
  “阿斯加德号”舰身周围瞬间弹射出铺天盖地的反物质子弹,无异于竖起了一层振金屏障,将次声波氢弹撞入宇宙各个角落。最后一道锁也被打开了,球状闪电炮弹如惊雷、如烈火,顷刻间将“自然选择号”淹没在白昼般的创世巨光中!
  
  13.告别
  
  遭到同样命运的还有另外三艘战舰,“企业号”、“深空号”和“终极规律号”。另两艘战舰因明智地远离了“阿斯加德”号的射程,又依托另两艘死亡的战舰为屏障,幸免于难。洛基执行完这一切后,泰然走出“雾都”,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径直走向控制室。与此同时,索尔也如梦游般走了出来,寻找着那个除他以外,唯一一个能破解控制室密码的人。
  
  他们在大厅的穹顶下不期而遇,那一刻,阿斯加德湮灭了,人群寂静了,他们冲彼此迎了上去,紧紧相拥,忘情地交换着亲吻,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人潮也随着这个吻而重新恢复了生机,还没完全从痴呆之状中恢复出来的克林特·巴顿颤声喊道:“我们活下来了!”
  
  阿斯加德号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人们也像索尔和洛基一样忘情地相拥相吻,为一场死亡的盛宴振臂狂欢:“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在他们短暂地停止接吻的间隙,洛基大口地呼吸着,而索尔凝视着他,也气喘吁吁地说:“和我结婚。”
  
  后者还是免不了脸红得像只番茄,更加上气不接下气地命令道:“那……那……你得……跪下!”
  
  “跪下就吻不到你了。”索尔迅速回答,又堵住了那双刻薄的嘴唇。
  
  黑暗的新人类沉醉在凶残的喜悦中,有几个小时,他们几乎失去了记忆,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们疯狂地砸东西扔东西,他们疯狂地做爱。在此之后,他们收集了三艘已成残骸的星舰的燃料和部件,重新飞向更遥远的太空。
  
  洛基本该开启更为漫长的冬眠。所有人公认洛基完成了一项残忍却必需的壮举,他做出了比雷神更伟大的功绩。但他同时出于怀疑杀死了几千人类,不可能不招致其他公民的忌惮,可是没人能理直气壮地提请执行洛基的死刑,于是史蒂夫建议索尔下令让洛基冬眠,留给他们的后辈审判——而这也就相当于赦免了。新人类的后代对正义和道德无疑会更加淡漠,那时洛基必然得到重视,甚至有可能接替索尔成为舰长。
  
  索尔不出意外地拒绝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好像已经提前进入了安度晚年的状态,对阿斯加德的事务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偶尔对一些重大事项提出意见,维持独裁社会的基本形态。
  
  他说:“我发誓再也不让他进入冬眠,我也不会。你放心,我会亲手为我们执行刑罚。”
  
  “等到你们老死的时候?”托尼问。他说什么都像在开玩笑,但却没人把这话当成玩笑。
  
  “我老死了还怎么执行二十年监禁?!”好像只有索尔被他逗笑了,“而且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还随时可能受到三体人的攻击?”
  
  于是大家想起索尔在公审中说过,洛基知道怎么打败三体人。他们也就含含糊糊地强迫自己相信了。只有史蒂夫抗议:“这是独裁!”说完之后,大家反而为他这句话哄堂大笑,好像他是个疯子,在徒劳地鼓吹早已被抛弃在宇宙中的民主和自由。在这笑声之中,最后一个人类也黯然退场,阿斯加德上真的只剩下唯一一个Captain了。
  
  洛基懒洋洋地躺在实验室里,翘着腿问索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打败三体人了?啧啧,真没想到你撒谎的时候还能不脸红。”
  
  索尔走到他身边,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才爱脸红,每次光是亲一个都把自己憋得快窒息了。”
  
  “闭嘴,蠢货。你不怕他们揭穿你,还是你已经铁了心等着三体对我们发射水滴?”
  
  “我想到了就算是你想到了,他们不会杀我,但对你还有很大戒心。”索尔在他身边躺下,舒舒服服地把洛基抱在怀里,“你还记得你和斯塔克研究出反物质子弹时,斯塔克说了什么吗?”
  
  洛基撇了撇嘴:“满口胡话,谁记得那个?你不会想用反物质子弹打三体人吧?”
  
  “他说:‘我现在就想跟三体人较量,就像最原始的男人的战斗,大声报出我的门牌号,让那群混蛋尽管放马过来。’”索尔重复道,“这就是战胜三体人的办法。”
  
  洛基定定地凝视着他,眼中的迷惘渐渐消散,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望着索尔:“你是说,广……”
  
  “嘘,”索尔的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嘴唇,“虽然没人监视,还是小心为妙。我听到这句话,想起了以前咱们那位房客的话。”
  
  咱们的房客。洛基知道他是说罗辑博士,在芙丽嘉身死、洛基销声匿迹后,索尔就以奥丁的名义把北欧的别墅送给了面壁人罗辑,让他在伊甸园里和妻女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之后,他将一颗小恒星的坐标广播了出去,声称自己诅咒了这颗星星。现在看来,他的目的绝非这么简单——他已经发现了战胜三体人的办法!
  
  但是三体星球和地球距离极近,一旦广播出三体的位置,地球也很容易暴露。交战中的一对死敌,从宇宙的广度来看,竟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洛基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还有别的办法威慑三体吗?”
  
  “有,”索尔翻了个身,吻住他的鬓角,“罗辑的诅咒不还没有生效吗?我们重新广播一次那颗星星的坐标,三体人自然会明白。”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洛基还没有认可索尔的习惯,他偏要犟一犟嘴:“可是地球已经快把我们骂出银河系了,他们恨我们。反正我们飞走就飞走了,高级文明打击不到我们。”
  
  “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索尔的手游上了他的腰带,“在爱的面前,恨无关紧要。”
  
  是啊,恨把他的弟弟、他的爱人冻成了一块冰,而他的余生,将像现在一样,用爱把他重新化成水。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挣扎了一下:“我们是不是该先看看妈妈的信?”
  
  索尔的手指顿了一顿,随即更温柔地落到了他身上:“先留着,好吗?等到最后再看。”
  
  最后。洛基努力地想忽视身下的异样,心想,凭他的所作所为,那不会很遥远的。
  
  “好吧。”
  
  “那么,新婚快乐,弟弟。”索尔把他的裤子扔到了一边。
  
  “……那要看你够不够努力了。”
  
  “阿斯加德”号的航行并不顺利。在索尔和洛基出现那种奇怪的幻觉后,其他舰员也纷纷声称他们看到自己身上的某部分被切断了。起初,心理学家布鲁斯·班纳认为这是思乡病的变体。
  
  “但这对我和我弟弟不成立,”索尔说,即便他们已经成为了阿斯加德第一对伴侣,他依然这样称呼洛基,“芙丽嘉死于球状闪电,奥丁的骨灰被葬入太空,我们一点儿都不思念地球。他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故乡。”
  
  “在这种心理下还能保护地球,是很伟大的决定。”布鲁斯斯文地推了推眼镜,“那我只能解释为,这不是一种心理疾病,而是客观存在的。”
  
  “我的腿客观地被切断了?”托尼好笑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确认一下有没有看玩笑的成分,“好吧,我怀疑我们被攻击了。”
  
  “你是说那个环状星城?”洛基皱眉沉思。环状星城是他们最近用望远镜发现的一个环状物体,悬浮在太空之中,根据目测推测,其表面绝对光滑,呈半透明状,能看到内部电路状的复杂结构。这也是人类第一次观察到除地球与三体文明外的第三方宇宙文明。
  
  史蒂夫和托尼惊讶地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只将这个发现告知了索尔,但没有提供给他任何数据。布鲁斯尴尬地转着笔,却一不小心把笔转掉了:“呃……是我告诉索尔的。我认为舰长有资格了解星城的全部细节,从而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如果是能制造出绝对光滑平面的星城,那他们完全没必要恐吓我们吧?”索尔突然发问,缓解了尴尬的场面。他的科学水平相较其他人来说稍逊一筹,洛基常常嘲讽他是回炉重造的小学生,但他往往能从非科学的角度指出一些怪异的事实。
  
  “说到攻击,现在有许多公民以一种唯心的角度揣测。”史蒂夫说,他一向尽量避免和洛基直接对话,但后者毫不避讳,不无讽刺地反问道:“他们认为我和索尔的行为惹得天怒人怨吗?”
  
  史蒂夫口中答话,眼睛却不愿意去看洛基,好像在对大家说:“你们没有公开威胁三体的办法,所以他们认为你们的威胁失败,招致了三体世界的警告。”
  
  托尼烦躁地挥了挥手:“我们都和三体离了十万八千里了,别说它再扔出个水滴来,就是扔个水龙头也追不上我们。史蒂夫,这事儿交给你。人民嘛,你固然想保护他们,但有时候,他们却真是配不上你们的保护。”
  
  史蒂夫反驳道:“我认为他们的怀疑不无道理。我不是说三体人报复有道理,但是神秘作风,甚至英雄作风的滋长,对我们的团结没有好处。”
  
  “说到底我和洛基还是犯人。”索尔插嘴道,他的口气里没有抱怨和愤怒,只是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托尼和史蒂夫便异口同声地打断道:“不是那个意思……”
  
  “我理解你们,朋友们。说点儿开心的事吧,”索尔宽厚地笑了一下,伸手搂住洛基的脖子把他拉到身边,“老威利是不是刚刚去世?舰上该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了。”
  
  “你拉着他干嘛,他又生不出小生命。”托尼故意把最后几个字拖得格外长,连好脾气的班纳博士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基尖锐地说:“那也比有些人拖到现在不敢上垒强。”
  
  等他们结束讨论之后,索尔轻轻挽住洛基的手,低声问道:“你生气了?托尼闹着玩儿的。”
  
  “斯塔克?除了他,大概也没人会跟我开玩笑了。我能在阿斯加德上活这么长时间,想想也是个奇迹。”洛基挥了挥手,“别打扰我,我在想事情。”
  
  “我们考虑的大概是同一件事,”索尔疲惫地拉起他的手,揉了揉眉心,“独裁社会的权威每况愈下,科技毫无突破,申请冬眠逃避太空航行的人越来越多。我能做这么长时间的舰长,也真是个奇迹。现在我明白父亲的不易了。”
  
  洛基扫了他一眼,说出了心中的困扰:“环状星城虽然探测不到生命,但它可是第三方宇宙文明,而且我们完全无法与之沟通。它的燃料和技术有很大吸引力,但贸然进入很可能会得到比死更严峻的惩罚。”
  
  “但如果我们轻易放弃了里面取之不尽的聚变燃料和技术,选择穿越它附近的尘埃云,就会把航程延长到六万年,其他公民一定会暴动,‘阿斯加德号’甚至可能变成和它一样的废墟。”
  
  “谁暴动就让谁进去!”洛基压抑许久的愤怒突然被点燃了,“索尔,从公审起你就该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为他们牺牲完全是无意义的,他们怕你,你越是牺牲,越是强大,越想保护他们,他们就越怕你会反戈一击!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已经在实施对我们的惩罚了,我们在这个科技停滞、人人自危的星舰上漫无目的地航行,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他们对你的猜疑永远没有止境,你如果再敢为所谓的群体利益逞英雄——”
  
  “别激动,听我说完,我有一个想法,”索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抬起头宽厚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接受……”
  
  洛基沉默半晌,直视着他,眼中的怒火好像被一瓢冷水浇灭了。他轻笑一声:“我可是个自由的科学家,哥哥,谁都别想关住我,就连你也不行。”
  
  “你早就想这么干了?甩下我一个人去观测?”索尔恍然大悟地地看着他狡黠的弟弟,大笑着搂住他的脖颈,“自由的科学家,你得多背一份儿行李了。”
  
  第二天,深居简出的舰长毫无预兆地召集了一次集体公民大会。索尔宣布他将与洛基共同探索环状星城,以抵消公审给予他们的惩罚。如果他们安全返回,则将所有罪名一笔勾销;如果他们没能回来,则重选舰长。
  
  “要是能确保安全返回,探测任务就不会拖到现在了。”托尼阴郁地说,他想表示反对,但在独裁社会,反对显然是无效的,“索尔,这根本不是生死的事。你知道环状星城意味着怎样的技术水平,他们要想折磨你,研究你的身体构造,那是很容易的事。”
  
  “那他们最好现在就钻出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那是因为他们不敢飞越尘埃云。同样,假如你们的飞船误入尘埃云,就意味着……”
  
  洛基满脸假笑:“得在里头过六万年,比死刑强一点儿。”
  
  最终,根据阿斯加德创立之初的宪法,独裁者的权力得到了尊重。索尔和洛基将进入一艘有小型生态循环系统的冬眠舱,在不冬眠的情况下,大概能支持三天左右的航行。人们原本对他们兄弟俩充满了忌惮和躲闪,等亲眼看到他们穿好航天服后,这种情绪似乎又动摇了,索尔重新变成了他们的雷神,甚至连洛基的功绩都被重新拿出来吹捧了一番,公民们沉默地排好队与他们握手告别。
  
  索尔应接不暇地对面前攒动的人头说着祝福的话,不停地和他们握手拥抱,但洛基拒绝了所有人的热情,目光落向舱室的角落:“巴顿中尉?”
  
  他叫的是已经改姓的娜塔莎。后者冲他挑了挑漂亮的凤眼,不情愿地走近了几步:“你想和我告别?”
  
  洛基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我想把新生儿的名额送给你。”
  
  这句话产生的效果不亚于抽了她一耳光。如舰上许多特工出身,或受过ETO生化武器攻击的人一样,娜塔莎不能生育,而洛基却在人们勉强接受他是个英雄时,当众侮辱了他们。看样子娜塔莎好像真打算回敬他实实在在的一巴掌了,但索尔却笑着走到他们中间,递给娜塔莎一粒胶囊,友好地抱了抱她——没有人能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下保持愤怒和悲伤。
  
  “他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们送给你和巴顿的礼物,娜塔莎。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叫阿斯加德好吗?”
  
  “他妈的,哦,我是说,上帝啊,”她嘟囔了两句,语调变得有些奇怪,没有了往日的凌厉锋芒。她抬起头来看着洛基,饱满的红唇有些颤抖,低声说,“再见吧。”
  
  “是永别。”洛基纠正道,转身和索尔并排坐进冬眠舱内。他的兄长和爱人,在身边冲那些伪装出悲伤之态的战友们、臣民们挥手,而他在飞船脱离‘阿斯加德号’之前,比了个大大的中指,大喊道,“斯塔克,肥皂!”
  
  “他说什么?”托尼满脸迷茫地问身边的史蒂夫,“肥皂?我该洗手了吗?”
  
  克林特的目光好像黏在了娜塔莎的肚子上一样,接话道:“他可能在教你怎么勾引史蒂夫,捡块肥皂什么的。”
  
  冬眠舱很狭小,座椅像个大沙发的形状。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索尔感慨道:“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善良,弟弟。”
  
  “你又破壁失败了,笨蛋。”洛基翻了个白眼给他,“她不会信任我们的,斯塔克和班纳他们恐怕正加班加点地研究着那粒药呢。然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是一份大礼。”
  
  “那个药能让……能让任何人受孕?”索尔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张大了嘴。
  
  洛基不耐烦地托住了他的下巴:“准确地说,能让任何一只小白鼠或兔子受孕。这样一来,‘阿斯加德号’立刻会分裂出不同阶级,为了人类最原始的繁衍欲望而战,每个人都不会服从新任舰长分配的生育名额——”
  
  索尔却急切地打断了他:“那你呢?”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那么奇怪?!”洛基别过头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笺,“现在是时候看了吧?”
  
  索尔也不难为他,微笑道:“一起看。”
  
  白纸只被简单地折叠了一下,上面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笔触,写着洛基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刀上刻着的话。
  
  “两颗成对出现的行星,必将彼此接近。”洛基轻声读着,忽然明白了什么,“妈妈早就知道了。”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狭小的冬眠飞船按照轨道绕开了尘埃云,如一颗银色的彗星,缓缓划过平静的宇宙,进入死寂的星环城。至此,阿斯加德人结束了送别,从此以后,索尔和洛基·奥丁森,就成为了历史书上的两个名字,他们与自己一手建立起的政权分道扬镳,“阿斯加德号”行驶了数百万公里后,因为生育问题爆发了第一次分裂,史称“胶囊内战”。
  
  尾声·14.墓地
  
  一片金色的麦田。
  
  这里没有风,麦穗儿却轻轻摇曳着。远处有一垄土丘,上头有一朵怒放的蓝玫瑰摇曳生姿。虽然他们离得很远,但洛基却感觉它的花瓣上一定沾着两滴晶莹剔透的露珠。
  
  “你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弟弟。”索尔侧首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说。
  
  洛基懒得理他,却想伸手摘下那朵花。但心念一动,花茎立刻断成两截,索尔同时说:“你别乱动,我去给你——”
  
  他们两人同时愣住了。花朵径直飞到他手里,但两人谁都无心一嗅那醉人的芬芳。
  
  “你怎么做到的?”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索尔冷静了一下,率先说:“我不知道。你明明没张嘴,但我却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只是那么想了一下,它自己就飞过来了。”洛基摊了摊手,但他不会承认自己对周围环境的一无所知。飞船降落后,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没有任何异常的田园图景。
  
  忽然,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有个小姑娘举着缺了一只左手的胳膊,奶声奶气地拖着长音喊道:“老——师,有人把花——掐——啦!”
  
  他们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草绿色军装的女人领着一群孩子站在远处。她看起来很惊慌,立刻催促着孩子们折返,索尔本想去追,洛基依然没有张嘴说话,声音却又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响起:“别去!”
  
  令人惊讶的是,孩子们明明已经整齐地排好队绕过了麦田尽头的小木屋,他们的身影却又同时出现在了别的地方,一个人分裂成三个、四个,同时跟在女军官身后奔跑……
  
  洛基惊讶地看了索尔一眼:“你猜对了,这里是四维空间!我们没有出现幻觉,我们只是看到了四维翘曲点!”
  
  “你给斯塔克的提示没错,这里是一个曲面上的肥皂泡。”索尔同样激动得语无伦次,“但是……但是他们的身体不是四维构造的啊?”
  
  洛基连骂他傻都忘了,惊叹着四顾周遭:“这里是一个时间四维世界,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在时间轴上任意做出无数次选择!”
  
  在孩子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麦垄对面又出现了一个女人。他们看不清她的面容,却绝不会认错那个人。洛基反应更快,捂住了索尔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低声叫道:“妈妈?”
  
  他立刻明白了——这里是量子世界。他的大脑内有思想钢印,经过刺激后的脑电波强度较之前有所提升,虽然在原子世界里不算什么,但在量子世界里却足以控制许多事物,并与之发生感应、联结。同样,索尔能读出他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被打上思想钢印的缘故。管它呢,所有的原理在这里都不一定适用,他还是应该操心一下以后怎么对索尔说谎。这个想法刚一闪现,他立刻感觉索尔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
  
  那个女军官和孩子们,都是球状闪电下的死者。他们现在闭上眼睛,就会减少两个观察者,芙丽嘉的形态也就能相对长久地停留下去。
  
  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温柔地叫道:“睁开眼睛吧,孩子们,你们收到我的信了吗?”
  
  “如果我们睁眼,会不会……”
  
  母亲的声音还是带着笑影儿的:“只要你们保证不向我没完没了的道歉,我保证不会消失,至少暂时不会。”
  
  于是他们重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后,周围的阳光更加灿烂,映得芙丽嘉那头金发也宛如麦浪一般。
  
  索尔率先问出了一个问题:“妈妈,这里是哪儿?”
  
  “墓地,”芙丽嘉微笑着说,“但现在,有了电波,就不是了。”
  
  “我们也会变成量子态吗?”
  
  芙丽嘉依旧泰然地笑了笑,逐一亲吻了两个儿子:“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有另一个观察者进来,我们都会瞬间湮灭也说不定。”
  
  索尔本也想抱一抱她,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始终牵着洛基,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不会有人进来的,他们不会冒险来找我们。”
  
  “看来你们有很多故事要说。”芙丽嘉亲昵地揉了揉索尔的头发,他才发现母亲已经需要踮起脚来才能够得到他了。兄弟两人没人率先开口,他又听到了洛基的声音命令道:你先说!
  
  “妈妈……我们,我们还是想……道歉。”索尔只好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看到那个女军官了吗?她是球状闪电的发明者。武器是没错的,你们的选择也是没错的。我相信我的孩子。”芙丽嘉一手挽起一个孩子,看到他们仍紧紧攥着不撒开手,轻轻拍了一下,两人才窘迫地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
  
  “好了,来看看这个新世界吧,我们慢慢地说。现在,你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索尔机械地迈步,跟芙丽嘉走在田垄上,眼睛仍然看着洛基。后者听不到他的心声,却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无言的话。
  
  是真的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湛蓝的天空,这个小宇宙里没有太阳,也不需要太阳。麦浪就是光芒,远方就是太阳。他勾起手指,天空中随着指尖的律动缠绕起错综复杂的管道——那是一种人力所不能形成的绝对凌乱,好像其中出现任何一点点的秩序都是丑的。有的管道在发光,有的在跳动,它们使这团乱麻有了奇特的生气,有种阳光透过云层的感觉,像是对云和太阳的一种极度变形的艺术表现,又仿佛一个巨大的大脑模型,那交替亮起的管子恰似这一条条神经回路的建立……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索尔没有听到一丝杂音。洛基什么都没在想。直到完成这一切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凝望着索尔。绿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庞,他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耳畔回荡舞动——
  
  管它呢。
  
  是啊,管它呢。
  
  那时的他们,没法通过神经元的闪跳预料到十年后芙丽嘉的湮灭,预料不到他们会在这个宇宙里建立起一个新的五维文明“阿斯加德”,预料不到七十年后漂泊到此的人类大脑,也没法预料到他们极其缓慢、几不可察的衰老速度,更没法预料到他们真的会迎来一群属于自己的孩子。
  
  当他们惊觉地球已成往事,索尔才从脑海中抽丝剥茧地找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这段记忆,存留在新宇宙中。记忆的最深处,不是他们兄弟共同创造的奇迹与辉煌,而是这个瞬间:芙丽嘉牵着他和洛基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行在麦田中间,洛基挥了挥手,远方的小木屋前萤光闪耀,宛如数百年前、数百年后,那双始终在家中守望着索尔的,深情的眼睛。
  
  此时,它们正对着他笑呢。
  
  【全文完】

一些废话: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结局中的女军官是《球状闪电》中的林云,“人类大脑”是《三体3》中云天明的大脑,均为瞎编乱造请勿苛责。

作为一个物理经常挂科的文科生,写这个题材真是压力山大,断断续续写了这么久,所幸还是坚持下来了。在科技和信念的力量下,神兄弟终于成神了,他们失去了很多,但得到了彼此和无限的时间、无尽的选择。

出于对《三体2》中内容的继承,在刻画其他人物形象,比如队长和铁人的时候有一些偏差,请见谅。

 @白昼如焚  @菩提无树  @羲和_锤基病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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