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呀:薄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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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地尽头

注意:不喜欢海森请不要阅读本文。本文所有内容均为虚构,请勿上升真人,拒绝在评论区讨论现实相关话题,否则会删评。ky也会被删除拉黑。不要攻击作者,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打字机。

灵感来自两首我很喜欢的歌曲《地尽头》《吴哥窟》

送给@HYBRID-Wings,她的绝美视频给我无限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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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你,你最想被困在哪个地方呢?
  
  -伦敦吧,大概。我想在大本钟下过一次新年。

  
  地尽头
  
  文/薄天游
  
  隔岸无旧情,姑苏有钟声。
  
  1.
  
  克里斯第一次来伦敦时,汤姆首先带他去参观了一圈名胜古迹,显然是拿出了对待历史系学生的态度对待他。那时候,他刚走进圣保罗大教堂,目光就飞到了泰晤士河上的小船去,汤姆却浑然不觉,喋喋不休地为他介绍这座教堂与文艺复兴的关系,克里斯只有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唇才能勉强看管住片刻思绪。阳光透过教堂穹顶上的花玻璃洒到他身上、脸上,给他温和的容貌打上了一层阴影。克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在教堂中央,站在一群飞翔的天使中间。
  
  “怎么了?”汤姆问道,伸手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
  
  “你在发光。”克里斯指指他的脸,说。
  
  汤姆的脸非常明显地泛红了。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都很容易脸红。他清了清喉咙,重新讲起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毁灭性的大火。克里斯不忍心提醒他,他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一模一样的话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冷峻、端庄的教堂之中,汤姆不觉放低了声音,自己也像个校园里的学生似的,敬畏地抬头仰望着他们头顶的华盖。
  
  “那里雕刻了很多小仙女,”克里斯故意放大声音,开几个傻里傻气的玩笑,拿他寻开心,“旁边还有小仙男呢。”
  
  汤姆有时候像他的弟弟,可这会儿却又在摆出哥哥的架势了。他略带责备地瞥了克里斯一眼,走向庭院中的棕榈树。他在这时候对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有绝对的掌控权,他走到哪儿,克里斯就跟到哪儿。他们一起走到棕榈树下,不远处就是圣保罗的雕像。汤姆轻声自语:“我一生经历了艰辛和困苦,我坚守了我的信仰。如今人生的旅程已尽,我预备为主的事业而献身……”他们俩的家庭有一致的宗教信仰,但年轻一辈的生活中少有如此庄严而虔诚的时刻,克里斯听他这么说着,不觉也乖乖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这回换作汤姆拿他寻开心了,他故意冲克里斯嗤笑一声,扶着大理石墙往外走,招呼他:“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小仙男。你刚刚不是一直看着外面吗?”
  
  克里斯随意拍了几张照片,笑嘻嘻地跟上他,问:“这个教堂能宣誓结婚吗?我没看见神父和圣经。”
  
  汤姆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以前除了教皇以外的人,都没有资格在这里主持弥撒。你还想在这里结婚?”
  
  “哎,我没想。我只是觉得,谁要是能在这儿结婚,那一定……”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琢磨一个恰当的说法,但还是挥了挥手,快步走到泰晤士河河畔了。克里斯的热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去了也无影无踪,他身边尽职尽责的伦敦导游希德勒斯顿毫不怀疑,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过一晚上就会从他脑子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再过上一个月,克里斯八成就只记得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跟某个人看过一群小仙女和小仙男了。
  
  他们安静地漫步在河边,夕阳的金辉洒在水面上,像是跃动的金鱼。克里斯时不时地去踢路边的石子,时而看看手表。汤姆不由得有些泄气,在他第五次看表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没什么事。”克里斯回过神来,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他稍微加快了点脚步,汤姆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失去对这次难得的旅行的主导权,执拗地跟在他身后追问:“我设定了世界时钟。你要看看澳洲时间吗?还是纽约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八分,在你家就应该是……”
  
  克里斯忽然停下脚步,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们一起站在河畔,一只水鸟轻盈地掠过水面,留下一片灰白色的羽毛在涟漪中飘飘荡荡。忽然,一阵肃穆、悠长的钟声回荡在伦敦上空,克里斯望着钟声的源头,古老的伊丽莎白塔上,“嗒”的一声,指针沉重地走到下一个刻度,这悠远钟声的余韵持续了十几秒方才消散,克里斯仿佛听得出了神,直到空气中隐约的震颤也彻底消失,他才回头望着身后的汤姆。
  
  “我不知道你对大本钟感兴趣,”汤姆微窘地挠了挠自己又有些发红的耳朵,“我应该多增加一些去伊丽莎白塔的游览时间。我们说不定可以上塔楼看看。它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响了,我看我们不如去碰碰运气吧?”
  
  克里斯的热情好像又迅速从安静庄重里恢复了,他搂着汤姆的肩膀,问:“你不喜欢这个声音吗?我在家只有跨年的时候才能听到新年钟声。别的时候嘛,各家用各自的钟表,它们都安安静静的,现在大家好像总怕吵着人,做什么事都得轻手轻脚。”
  
  “我也喜欢,但它这么多年来总在这里,从我出生起,就听着它的声音一点一点长大……有时候就不太能留意到了。就算它少敲一两次,我猜也没人会察觉。不过游客们都很青睐这里。有时候我路过大本钟下,看到在敲钟时录像,或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人,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来参观的旅客。”
  
  “听的时候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听到它,才能知道我现在真的站在伦敦,”他的脸也被迎面的夕阳照得有些发热,于是他脱下外套,交给汤姆一起拿着,自己伸了个懒腰,“如果我以后能来伦敦安家,我一定把房子选在大本钟附近。会不会吵着你睡午觉?”
  
  汤姆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与他们的年龄并不相称的,赤子一般的光芒。他既羡慕也佩服克里斯这一点:他总能像个孩子一样,把生活看做大胆的冒险,永远对未来有无数五彩缤纷的安排。也正是因为这样,和克里斯在一起,会让他忘记自己究竟是谁。这种失控感本身的吸引力不亚于克里斯的魅力,它们就像青少年会缩在被窝里偷偷翻看的那些恐怖小说或情色杂志一样,宛如毒蛇艳丽的外衣,既激发起他们的恐惧和羞耻,又让人难以自控地忍不住想要继续探索更多。它们都让他上瘾。
  
  “不会的,”他吞了口唾沫,嗓子眼依旧发干,“我想不会的。”
  
  2.
  
  他们第二次同游伦敦是工作之余的忙里偷闲。对宣传期已经驾轻就熟,他们不必再像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即将站到聚光灯下前紧张地互相发问,练习种种可能需要的回答,还要互相打气、提醒彼此待会儿不要不停地摸头发。他们轻松地坐在镜头下,插科打诨、谈笑风生,熟稔地应对每一个问题。一面不会响的钟表挂在他们对面的墙上,再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就可以享受难得的几小时假期了。
  
  “克里斯,我的问题跟刚才给汤姆的一样:如果可以选择,你最想被困在哪里?”记者冲他挑了挑眉,“如果答案也是冰岛,我想这次采访无疑是个happy ending哦。”
  
  汤姆也回过头去看着他,不过他猜到答案只可能是两个:一是皆大欢喜的冰岛,和他的答案一样,永远留在冰岛,在冰雪和极光下拍完那场最意义非凡的电影;二是克里斯的家乡澳大利亚。汤姆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克里斯是一个多么有家庭感的人,并且做梦也没想过克里斯离开他的阳光海滩和野生动物们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定像离开了大地的安泰俄斯。[1]
  
  “伦敦吧,大概,”他身边的人低沉地开口回答,似乎还有些迟疑,“我想在大本钟下过一次新年。”
  
  从余光里,他看到汤姆睁大眼睛望着他的侧脸,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等到采访结束,他们回到伦敦熙熙攘攘的街道,像两条融入了大海的鱼,迅速摆脱了刚才的束缚,可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暴露在镜头下讲话总会让人觉得有些疲倦,克里斯也像赌气一样,不肯为自己刚才的答案打个注脚。
  
  “今天我们去大本钟吧,安妮公主[2],”汤姆话里带着点讽刺,很快又像是不忍般补充了一句,“你又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克里斯。”
  
  “转告你们的旅游局,不必感谢我的免费宣传,”克里斯仿佛也和谁较着劲,说话都带着犀利的刺,声调像是在吵架,“我只是想到了,就说出来。我没想那么多别的。你又为什么想留在冰岛?”
  
  跟你一样,想到了就说出来了。汤姆想这么回答,他们相处的时间渐长,他对克里斯的熟悉就像对自己的双手一样详尽,他知道对方的习惯、好恶,知道他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和热情,也知道该如何在他犯倔的时候安抚他。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选择了别样的回答:“那是最好的答案。我希望我们之前的努力能……”
  
  他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克里斯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接电话时会和身边的人拉开一点距离,汤姆知道他的习惯,便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把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等到克里斯打完电话,才重新放慢脚步,回到他身边。
  
  “咱们打车去,”克里斯说,“我得提前两小时走。我把一个公益活动给忘得一干二净,天哪。我再也不会嘲笑你的随身备忘录了。下次也送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汤姆从口袋里掏出那半个巴掌大的备忘录,翻开新的一页,写上“公益活动”,注明今天的日子,递到他手里。他们和走马观花的旅客们一样,在拥挤的人潮里好不容易拦下一辆的士,在拥堵的道路上缓慢地向伊丽莎白塔挪动。克里斯一路上不断抱怨,说车速还不如他跑得快,年迈的司机仿佛受到了挑战,愤怒地让他下车跑过去证明自己。
  
  “你信不信我能先跑到?”克里斯问他。他的回答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克里斯已经拉开车门,一阵风似的跑到下一条街去了。等到出租车终于绕过了前方的拥堵,他们在不远处看到克里斯还在跑着。他的头发开始逐渐脱离发型师预设的控制,一缕金色的头发在他额前得意洋洋地晃来晃去。司机靠边停下车,招呼他上来:“你都跑了快两公里了。”
  
  “我还能跑更远呢!”克里斯固执地对他喊道,“要不是今天穿了皮鞋,我能跑得更快。下次给我买双好穿的鞋!”
  
  “你要是真跑到大本钟,他可得等你好一阵子。”司机警告道。
  
  “没事。我们再往前走走,就能听到钟声了。”汤姆说着,也拉开车门,和他一起沿着马路慢跑。他们缓缓往大本钟的方向跑着,大概距离它还有两三公里的时候,钟声倏然响起,泰晤士河上呼啦啦飞起一大群水鸟,克里斯再次停在河边。钟声对他仿佛有某种奇妙的魔力,不管第几次听,都能让他迅速安静下来,好像从喧闹的世界沉入了另一个寂静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宇宙。
  
  “还跑吗?”汤姆问他。
  
  “不跑了,那里肯定人山人海。在这儿听也一样,”克里斯说着,和他紧紧拥抱了一下,“我该走啦。”
  
  “下一站是哪儿?纽约见?”
  
  “我也忘了……反正再过两天就又该见了。”克里斯大手一挥,好像所有问题都随他的意志解决了。他没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回头看,径自启程前往机场,仿佛要把钟声和河畔的景色永远印在脑海里一样,仿佛他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消失。当飞机滑行起飞、经过泰晤士河上空时,他看到云朵下簇拥着许多的小黑点,乐观主义者始终愿意相信,那些小黑点里有一个正为他抬着头。
  
  3.
  
  第三次的伦敦之约被无限期地推迟。他们都太忙了,人在忙碌的时候,又往往很容易把焦虑的情绪宣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他们一起在克里斯的家乡玩过几天,和可爱的野生动物们(有些大概只有克里斯认为可爱)亲密接触;他们在洛杉矶吃到了两人共同认可的“全世界最好吃的大餐”,克里斯即兴弹了一段琴,汤姆在他窘迫的呵斥声中前仰后合地完成了与星共舞的模仿秀。“老天爷,我发誓,只要你让那段视频消失,我做什么都愿意。”克里斯哀叹着捶了一下键盘,发出滑稽的变调。
  
  有时候,他们也会提起伦敦。首先汤姆就会不可避免地提到自己的家,自己生活的地方。还有那么一两次,在克里斯即将沉入梦乡的半梦半醒时分,他会念叨起他们两个从前在伦敦的时候。他会提起大本钟,会提起大教堂,会提起泰晤士河,托赖于克里斯每天的入睡速度都很快,所以每次都只有一两个零星的单词。他们从没想过追问这些词的意义。后来,他们再没有机会随心所欲地睡大觉了,也逃不开天罗地网一样的社交媒体,人人都成为了自己的记者,他们改为短信和电话联系。就像每对使用手机联系的伙伴一样,他们的消息越来越多地围绕着自己,只有出于礼貌才问起对方。他们起初有许多话要分享,后来每天的日子似乎太过单调、千篇一律,他们都觉得把差不多的话重复三百六十五次是耽误时间,于是信息也渐渐少了下去。电话更是个不识趣的家伙,它总在人不方便接的时候响起。他们的通话记录也是,挂断次数和拨打次数几乎相当。
  
  唯有一个习惯持续了两三年。每到新年,他们都要打一通电话。伦敦比澳洲先迎来元旦,因此在澳洲的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下午,克里斯会接到汤姆的电话,给他听大本钟的钟声和人们的欢呼声,然后对他说一句世界上最早的“新年快乐”。可就在这一年,这个习惯也被打破了。克里斯没有接起那通电话,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拍电影,把手机乖乖交到助理手上,忘了个一干二净。等到他重新拿回手机,看到上面的未接来电时,他才连忙问旁边的人:“今天是几号?”
  
  “十二月三十一号,”对方戏谑道,“还没倒好时差啊?”
  
  他又打开手机设定好的世界时钟,属于伦敦的那块表盘显示出现在已经是伦敦的凌晨三点多。他把通话记录删掉,又掏出那本没写过几笔的随身备忘录,把一月一日下的“打电话”几个字划掉。他知道他和汤姆之间出了点问题,这下他连最后回拨电话的机会都失去了。除了“新年快乐”,他好像已经想不出第二种开场白。
  
  等到拍摄结束,他拉着箱子去机场,卢卡一路走在他前头,脚底下像要生出风来一样。“明天就是新年了,”他兴高采烈的化妆师带着某种天真的期待说,“完美的行程。正好能回家看新年烟火。”
  
  “是啊,还有新年钟声什么的。每个人都很开心。紧跟在圣诞节之后的假期,完美。”他附和道。
  
  “喔喔,我还记得你那个经典的回答哦,”卢卡挑了挑眉毛,“想在伦敦的大本钟下过一次新年。要不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看是你想旅行吧?”他大笑了两声,钻进机舱,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准备在漫长的回家旅程中补个觉。悠远的钟声一直传到他的梦里,落地之后,则是灿烂的焰火迎接了他们。
  
  “欢迎回家。”克里斯对大家说。
  
  4.
  
  克里斯很少特意去听新闻,或是刷网页。他作为少数没有被屏幕占领高地的现代人,经常让身边的人惊叹不已。比起在网上冲浪,他更喜欢在水上冲浪。不过那天,他好巧不巧地听到电视台里一闪而过的半截消息,说的是大本钟将要开启长达四年的维护,在此期间将暂停鸣钟。他立刻抓起手机去查整条消息,如果他能更“潮”一点,就会提前三个月知道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可惜,留给他难过的时间只有最后一天了。许多伦敦人甚至特意为此开了直播间,准备直播大本钟四年内的最后一次钟鸣。他随便选了一个英国旅游博主关注,讨论度最高的一条动态开始自动播放:
  
  “在等待和大本钟告别的这二十四个小时里,我们一起来看看伦敦还有哪些吃喝玩乐值得一看。首先是这里,泰晤士河,包括大本钟、圣保罗大教堂在内的许多景点都位于泰晤士河两岸。再往这边走就是我提到的,伦敦最具哥特式和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圣保罗大教堂。这里的浮雕由……”
  
  克里斯重重地戳了一下屏幕,退出视频。他突然又犯起了倔,要办到的事情,就一定得办到。他翻找自己的护照和行李箱,从衣柜里扔了两件衣裳进去。可收拾行李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他的外套执拗地挺出一个尖角,无论他怎么塞都放不平整。直到他想起掏掏口袋,把那碍事的玩意儿从口袋里掏出来,衣服才终于服帖。那是汤姆送给他的备忘录,他已经很久没用过了。翻开里面的内页,前面是汤姆工整的字迹,详细地写着每天的日程安排,后面写得七零八落的是他的字,最后一条笔记还是新年的“打电话”。
  
  他给汤姆打了通电话。谢天谢地,汤姆一次就接起来了,不然他很可能发着狠、无休止地打下去。
  
  “喂?克里斯,你好。我在晨跑,有什么事吗?”
  
  他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答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努力寻找出一个什么理由,解释他在伦敦的大清早打电话过去。
  
  “你周末去洛杉矶吗?”他困扰地抓了抓头发,才勉强挤出这个问题,“呃,就是那个颁奖典礼……”
  
  “我不去,不过我记得典礼就在后天,不是周末。祝你玩得开心,克里斯。我还记得你特别爱吃洛杉矶的那家餐厅。是叫骑士餐厅吧?”
  
  是该死的骑士餐厅,你还在那里逼我给你的与星共舞伴奏呢。现在我想问问你,大本钟是不是要停摆了?他迅速把这一套傻气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一边烦躁地把行李箱重重扣上,随便回了两句:“是,你总是记得很清楚。我刚才还找到了你之前送我的备忘录。可我还是会忘事,因为我老忘了去翻它。”
  
  汤姆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看来这种方式不适合你,你的助理肯定特别辛苦。”
  
  “嗯,是啊。”他又随便哼了两声,侧脸夹着手机,腾出手去翻备忘录。他之前好好地看过一次汤姆记下的事情,今天他忽然对这个备忘录涌现出无尽的感情,又从头翻阅起来。他想在里头找到自己的名字。
  
  5月21日,和克里斯一起参加漫展。
  
  “你在做什么呢?”电话对面似乎努力寻找话题,终结这窘迫的安静。
  
  9月10日,和克里斯进组拍摄。
  
  3月2日,带克里斯参观伦敦。泰晤士河沿岸:圣保罗大教堂、白金汉宫、大英博物馆?大本钟。
  
  “你好?”他叫道,大概以为信号断了。克里斯又往前翻,翻到第一页。
  
  8月17日,去肯尼斯·布拉纳导演的家里,第一次碰头会!
  
  “对不起,克里斯,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待会儿给你打回去好吗?希望你能听到我说话……我本来想告诉你大本钟快要停摆了,好像就在明天,不过四年后它还会重新响起的。我记得你对那里很有感情,就像有某种莫名的缘分。你第一次来伦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事。可后来我才知道,你一直记着。你都记着……没有声音,可能是我的手机出了点儿问题。再见,克里斯。”
  
  克里斯把手机扔到一边,抓起他的护照,飞奔着钻进车里,等到他想起打其他电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返回去拿手机了。像是有一团火烧着他、催着他、逼着他往前走、快点走。等到他快要被这团火烧到狂躁的时候,他终于想起用车载电话打给自己的助理。
  
  “我要出去一趟。现在就走。”
  
  “去哪里?”对方茫然地问,“你今天没有行程。但是明天你要启程前往洛杉矶,后天就是颁奖典礼。”
  
  “我尽量直接赶过去,”他说着,笑声控制不住地从他的话音里溜出来,“可我今天必须得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就这一次。”
  
  “去做什么?天哪,克里斯,请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过新年。把明年的新年假期预支到今天,行不行?”
  
  “新年?”对方困惑地重复了一遍,又好气又好笑,大概还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了,“你当然可以安排度假,等下周吧,怎么样?现在是八月,你去哪儿过新年?”
  
  “我要去的地方,”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我有三个多月的时差呢!我到机场了,先不说了,我没带手机。”
  
  “你不带手机?!——”对方的话被他强行挂断,他跳下车,快活地走向机场,他感觉自己几乎快要乐得跳起来了。他这时才想到,他并不知道汤姆现在在哪里、会去哪里、会不会重新打给他电话,也不知道自己的旅途如何,能不能赶上大本钟的最后一声钟鸣,但他却并不感到困扰。他全然把这些琐事交托给命运和缘分,就像命运把他和汤姆领进肯尼斯·布拉纳的小屋里一样,今天他也愿意信任它。
  
  “何况,”他轻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是去最后看一次大本钟。”说完,他消失在登机口,金色的阳光透过他头顶的玻璃洒在他身上,他未经梳理的金发就这样在阳光中愉快地跳动着,迎接一次新的旅程。
  
  -Fin-
  
  [1]安泰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大地女神盖亚和海神波塞冬的儿子。他力大无穷,而且只要他保持与大地的接触,他就是不可战胜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从他的母亲那里持续获取无限的力量)。
  
  [2] 安妮公主,《罗马假日》女主角,和记者在罗马同游一天后陷入热恋,在采访中不顾助理的提醒,留下一句:“我最喜欢的城市是罗马。”


提前祝大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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